可是,野外的菌子越豔麗越鮮美,毒性也越強。花裡胡哨的蛇多半有劇毒,咬一口就要死人。
——但是他真的好香啊。
蕭約低頭走路,將開得正好的菊花一朵朵揪下腦袋,輕便地塞進袖子裡,莖梗扔了於是騰出雙手來。
說不緊張恐懼是假的,畢竟對方殺人不眨眼——
蕭約鼻子很靈,方才幾乎是瞬間就憑氣味認出了眼前人就是昨日在登芳閣殺死劉康的真凶,所以才說他們見過。
他挑著聽雪離開臥房的間隙乾脆利落殺了人,還從容自若地下樓從前門出去,心態不是一般的沉穩。能把質軟的銀簪用得那樣淩厲精準,身手高深莫測,來頭也一定不簡單。大概是殺人滅口的行家。
這項結論並不難推出。因此,辦案的典史才放棄了追查,“從善如流”地接受了蕭約提示的“意外身亡”的結論。
“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走在前頭的人突然問。
“啊?”蕭約應聲抬頭,很快反應過來,“哦,你彆多想,我沒有專門探尋你的蹤跡,在這裡再見純粹是巧合。”
“巧合?”
“我發了願供奉佛祖,自從來宜縣,就常來拂雲寺。寺裡用的熏香大多是我調配的,佛門禮軌裡初一十五是香期,我總要提前做些準備。”
薛照緊接著毫不避諱道:“那你憑什麼確定是我殺的人?昨天匆匆對視一眼,四周又那樣暗,你怎麼知道是我?”
蕭約抿了抿唇:“我的眼睛沒有那麼敏銳,但我可以憑氣味。”
“嗯?”
“每個人的味道都是獨一無二的,對視的瞬間足夠我記住你的味道。現場沒留下什麼東西,但有你的氣味。”蕭約道,“還有一些旁的印證。我昨天去了劉家,聽劉夫人說死者本來又要強娶一房小妾,那姑娘還不到十八歲,劉康死了也算是免了一樁傷天害理的事……方才聽張老漢說前些日子家裡有煩心事耽擱了做壺,你又很在意那壺似的……於是就都聯係起來了——”
蕭約看著薛照:“你為了讓張老漢安心做壺,所以替他除掉了強搶女兒的惡人。”
薛照眉梢微抬,並沒有接話,而是轉而問道:“你叫什麼?”
“蕭約,字棲梧。”蕭約如實回答道,“我家是做生意的,前些年住在陳國京城,一年前才到宜縣來。”
“陳國,京城……人往高處走,你家卻是反著來的。”
宜縣位於梁國之南,雖說氣候宜人生活安逸,但終究不算個發達的地方。
梁國與北邊的衛國都是陳國的藩屬國,梁國姓馮,衛國姓薛,二者的國都尚且不能和陳國京城相提並論,更不用說小小的宜縣了。
蕭約道:“我沒有說謊。如果說我將搬家的經過再講得詳細些,你會答應讓我製香嗎?”
這麼執著?真不怕死啊。
薛照麵無表情的臉上終於有一絲鬆動:“你昨天用的是什麼香?”
昨天早在對視之前,薛照就盯上了蕭約。
那時香還未燃儘,細白的煙霧嫋嫋騰升,顯得瞑目靜坐的蕭約格外閒靜從容。這種輕盈的鬆弛感仿佛會傳染,很能卸力,薛照當晚久違地睡了個一夜無夢的好覺。
“雪中春信。”蕭約道,“這是很經典的合香,用料也都是常見的,我用了些梅蕊上的雪做引子。你想要?可以換——讓我為你製一款獨屬的香。”
薛照道:“你才說了是經典常見的,憑什麼非要和你換?”
“也是。”蕭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