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如是想,原是我變差勁了,於是,誰也敵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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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主,我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出寢宮,庚盈大喊冤枉,“我就看她們說了什麼,罵了什麼,然後姓宴的張弓布箭,姓方的喚出白綾,然後打啊、打啊、打啊……姓宴的一下沒反應過來,遭殃了唄,姓方的也挺狠,踩著人肩膀要她下跪……”
遊扶桑神色一冷,但也隻是說:“偏要找上門去自討苦吃。”思忖半晌,她輕扶著門扉,“青鸞,多差幾個人照顧一下,倘若醒來,要與我說。有什麼要求,儘量都應了。”
青鸞應聲。
幾日裡,偌大城主寢殿侍者來來去去。外傷易治內傷難理,分明入春,宴如是披著錦被,麵上細細薄汗,手腳卻冰冷。她無法入眠,一閉眼都是身軀孱弱的母親與宴門早已坍塌的山門,夜裡露重,遊扶桑許久不出現,殿內常常隻宴如是一人,案邊有珠燈,她的目光雖燈火跳動,倏爾便止不住眼淚。
第四日她拖著眼下兩袋烏青入眠,卻開始發燒,翻來覆去都是夢魘,偶爾想起少時母親教她弓箭,引弓,開弦,選箭,布箭,宴清絕步步帶她做過,細致入微,和藹溫柔。
宴如是在夜中醒來,望著空空的寢殿,滿麵都濕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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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扶桑是在第六日才知曉宴如是高燒不退的。這些天她在浮屠的高塔裡,從頭梳理一遍浮屠令。曆任浮屠城主皆練“浮屠令”,功法共十層,但從前十六任城主至多至多隻到了第七層——而遊扶桑卻入門即及第四層,如今已練到了第九層。
這也是那些魔修對她推崇備至的緣由。
可遊扶桑明白,這功法越是向上走,才越接近毀滅。
孤山清明宴上,庚盈不過剝了一顆腦袋,鮮血在月夜裡瞧得不是那麼分明,幾滴濺上她鞋履,血腥味絲絲縷縷地纏來,竟引起胃裡饞蟲。那一刻遊扶桑恍然,她好像……快要克製不住欲望了。
殺戮欲,憎惡欲,淩.虐欲。
不該這樣的……
意識到這點的她慌亂至極,極快地躲避而去。
浮屠的功法被前一任城主藏在識海中,如今那位城主已故去,識海亦消散,但關於浮屠令的一部分永久地停在了遊扶桑神識裡。她被叮囑習一層,見一層,切莫好高騖遠——正道好高騖遠尚且有走火入魔的可能,何況修“邪功”的魔修?
遊扶桑的功法停在第九層許久許久。她不願向後看,而第十層的功法也從未浮現在她神識。
遊扶桑對此也尤其抵觸。
因為“浮屠令”從根本講便是滅人、滅世、滅己。
如今她殺業深重,是否……很快便要輪到她自己了?
直至從高塔出來,遊扶桑對著天光恍惚一瞬,垂眼意識到自己雙手淋漓,身後血腥醃臢,令她止不住作嘔。
有人迎上來替她擦拭血跡。
遊扶桑淡淡一瞥,隻問:“退燒了嗎?”
聰明的人當然意識到她在說宴如是,忙不迭答道:“退了,退了,尊主,所以我們這不是來尋您了嘛。”
話音未落,一個年輕侍者咋咋唬唬衝過來,“尊主!那宴如是……闖出宮殿了!分明一身病,但又跑得飛快,我們、我們不敢與她硬來,我、才來通知您了!”
“去哪裡了?”
“庚盈大人煉蠱的地方……”
庚盈是浮屠最好煉蠱的人,她煉蠱的地方蟲草相結,血腥醃臢,絕不比浮屠高塔乾淨多少。
時常還有庚盈散養的凶獸出沒。
一身病軀,去闖那種地方……也不知道是有幾個膽子。
眾侍者隻見遊扶桑收回手,將自己血淋淋的衣袖一擰,落出滲人的滴答聲響,再一緩神,人已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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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盈煉蠱的地方是一片密林,四處是張牙舞爪的藤蔓,細碎的噬血的聲響如霧障一樣彌漫著,巨大的古樹以一種誇張的長勢遮天蔽日。遊扶桑對此處並不熟悉,但畢竟修為高出庚盈許多,庚盈那些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