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令》全本免費閱讀 []
這一夜睡得折騰,分明什麼也沒做,醒來卻腰酸背痛。醒時不知天色幾何,殿內昏沉,遊扶桑隻記得深深淺淺夢境,夢裡有人用劍指著她:“果真魔種。”
她百口莫辯,便聽那人繼續道:
“扶桑,扶桑……也許我從一開始就不該撿你回來,而是在扶桑地將你就地正法;百年前我追那浮屠魔氣至扶桑日出地,魔氣進入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兒,也就是你的體內,消散不見。我曾起誓,不可放過一個邪佞,卻也不能濫殺無辜。一團滅世的魔氣,一個無辜的小兒,我左右思索不定,見你雙眼盈淚,我居然真的昏了眼,起了憐憫心,收你回宴門,百年裡想著為你剔出魔骨的法子。
“我曾覺得自己實在對不起你,我的親人死在那團魔氣之中,為她報仇中斷於魔氣進入你的體內——我對你無法有太多善意,你在宴門這些日子,我待你並不好;除去修煉困難,你與常人無異,我漸漸放鬆警惕,偶爾見你與如是言笑晏晏,我竟真的生出一種你也是我的孩子的錯覺,真是恍然。你有今日我並不意外,隻是可笑我自己,一時糊塗,百年悔悟,居然妄想天生魔種能去修正道呢……”
那夜宴清絕說了很多,遊扶桑無措地站在她麵前,渾渾噩噩抬不起頭,忽而在某一刻,什麼也聽不見了。
腦袋嗡地一下,陡然回到雲海試煉裡江汝指著她鼻子罵的那幾聲:“廢物!”
江汝氣急敗壞道:“都因為你我才會丟了那塊雲泥硯!現在好了,什麼也獵不到了,遊扶桑,你甘在雲海試煉裡做墊底,我可沒你這麼厚臉皮!”
江汝是法修,修煉最需要天材地寶,而身在外山的她隻能討著內門學子挑剩下的東西用;好在她有遊扶桑這個“朋友”。
掉幾滴眼淚,跪在地上濕著眼道歉,扶桑妹妹,那日懸崖之事我絕非有意的,你原諒我好不好?你原諒我好不好……
遊扶桑良久注視著她,恍然想起從前外山,太多人好奇她與宴清絕的關係,又在發現她天賦極差之後大失所望,她們疏遠她,明裡暗裡擠兌,刻意忽視,隻有江汝說:“我與你做朋友吧!以後你與我待一塊兒,不怕孤單。”
遊扶桑沒有朋友,也不知道該怎麼交朋友,江汝與她提了這兩個字,承諾真心換真心,遊扶桑便信了。
卻不知道人是會偽裝的。
江汝,這個在外山學子眼裡爾雅知心與人和善的溫柔姐姐,自始至終最瞧不起的,就是遊扶桑。
時而遮掩,時而毫不避諱地捉弄取笑。
外山那段日子太淒苦,一點點善意——就算是假的——遊扶桑亦視若珍寶。
在遊扶桑被宴清絕收下後,這點“瞧不起”逐漸成了忌妒與恨。
江汝是江潮生宗內長女,自小在同輩裡出類拔萃,長輩將她送進宴門也是寄予厚望。
豈料在內山選拔初試就沒過關。
看著那些被選進內山的學子,江汝表麵祝福,心裡不屑極了:她們不過是家世比我好一些,天賦比我好一些,運氣比我好一些,有什麼可驕傲的?倘若我也獲得那樣的身份,一定比她們做得都更好。
至於宴如是——也不過是投了個好胎!有一個世間大派的掌門作母親,能不厲害嗎?
但是遊扶桑——憑什麼是遊扶桑?憑什麼是她?被宴清絕收下的可以是任何人——但不能是遊扶桑!!
往日最瞧不起的人如今爬到了頭上去,江汝忌妒得快要瘋掉。
每日每夜,她恨極了地想:機緣這東西太不講道理!為什麼那日墜下懸崖撞在宴如是身前的,不是她江汝呢?
若說修煉,彼時外山最有天賦的就是她,怎麼偏偏讓遊扶桑撿了漏?憑什麼這樣的人能做掌門親傳?憑什麼這樣的人能做宴門大師姐?
遊扶桑根本不配!!
這些情緒與日俱增,但江汝把它們隱藏得很好。
原因無它,江汝要利用遊扶桑獲得更多的內門資源。
討好一個易於討好的人,爾後獲得最靠近掌門繼承人的好資源,何樂而不為呢?
而這遊扶桑尚有“自知之明”,知曉資源堆給自己這個沒天賦的廢物實在很浪費,江汝巧言令色幾句,沮喪哭嚷幾句,本在遊扶桑手裡的資源就會勻她一點……
“遊扶桑,你真蠢,你怎麼敢對一個已經在宴門內門試煉裡將你推下懸崖的人這麼好呢?”江汝懶得裝了,直言道,“你真是一條可憐蟲。旁人施舍一點點好,你就搖著尾巴湊上去……”
“你以為搭上宴如是便萬事大吉了嗎?她遲早也會嫌你沒用的!你瞧,沒了你這個累贅師姐,她已獵得雲海騰蛇,在眾門派間拔得頭籌——她是要做宴門掌門的人。我敢打賭,她心裡一定也很瞧不起你,也遲早與宴掌門一樣,拿看狗的眼神去看你!”
“……”
遊扶桑沒什麼情緒地看著她,“江汝,你少在這裡以己度人。”
“以己度人?”江汝一巴掌拍在遊扶桑肩旁,把人推得踉蹌幾步,嗤笑說,“全宴門的人都看得出來,宴清絕看你的眼神真的就像在看一條狗,她瞧不起你!!”
她的目光在遊扶桑腰間佩劍一掃,心生一計,“哎,既然你弄丟了我的雲泥硯,就拿這把虹木劍賠吧!反正你也沒有習劍的根骨,不是嗎?”
遊扶桑站著沒動,很淡地反問:“我沒有,你就有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