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值飯點,而金盞樓裡卻一派緊張氣氛——
一群身穿紅曳撒、腰佩三尺劍的侍衛,氣勢洶洶地衝了進來。
走在最後的玄衣男子手持腰牌一閃,一個“景”字劃過眾人眼前。
霎時間,所有食客都收回視線,不論高官還是富戶,都老老實實地低下了頭。
眾人疾步上了二樓,幾名侍衛一馬當先,開門查看了二樓走廊上的雅間。
雅間裡正在用午膳的食客被驚得人仰馬翻,看清來人之後,又不敢出聲。
其餘雅間皆無問題,就隻剩他們此行原本要去的房間——走廊儘頭的天字號雅間了。
從外麵看,天字號雅間內一片寂靜,好像完全聽不到走廊上的喧鬨搜查聲一樣。
侍衛拔劍上前,一把拉開門,門內空無一人。
走在後麵的玄衣男子眉頭一皺,抬步上前,想要進入雅間探查一番。
一直走在最後、保持觀望的元熙寧突然出聲:“站住,不許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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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熙寧疾步上前,一把扯開玄衣男子,又在門前蹲下。
候在門邊的侍衛見她如此粗魯,忍不住握緊了劍要上前。
還沒等他走近,元熙寧就指著門口離地麵半尺處的空氣說:“大人,你看這裡。”
那裡看似空無一物,可蹲下之後,逆光看去時,才發現其中玄機。
原來那裡有一根細若透明的線,橫在進門人抬腳的地方。
若是不曾察覺的話,進門人正常走過,必定會扯動這根細線,然後扯動……
“那裡。”清亮的聲音響起,元熙寧伸手指向門梁的方向。
隻見門梁前方,有一紙片似乎懸空漂浮著。仔細看去,才發現那紙片也是被細線懸著,紙片中還放了些什麼東西。
玄衣男子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跨過細線,又伸手將門梁前方的紙片取下,遞給身後一名侍衛。
侍衛接過紙片,仔細端詳片刻,又用手指沾了少許輕嗅,眉頭一皺:“是迷心散!”
玄衣男子臉色一沉:“好設計!”
將此藥懸於門上,由門口細線牽動。來人難以防備,進門時必然會扯動細線,吸入飄灑而下的藥粉,而後……
元熙寧沒有在門口的裝置上多留意,她已經走進雅間,視線劃過房內每一件物品。
這雅間華貴而雅致,隨處可見玉雕金飾、名家字畫,食案正中擺了一株紅珊瑚,可見裝潢之奢侈。
紅珊瑚兩側各擺著一套用具,卻隻有一杯茶水,茶盞內水是滿的。
元熙寧摸了摸盞壁,又看向桌角倒扣著的一疊茶盞,其中的一個有些與眾不同,吸引了她的視線。
她又垂頭看了看食案兩側的繡凳,此時,完整的畫麵已在她腦中顯形。
“大人,這雅間內曾有兩人。其中一人為主導者,估計是此次刺殺的幕後主使、或是他找來的打手。另一人是服從者,即是邀你赴宴的做東之人。”
元熙寧說完後抬起視線,望向站在門口的玄衣男子和他的侍衛們,毫不意外地看見了他們驚訝的神色。
她對此習以為常,進一步解釋道:“做東之人倒了茶卻不敢喝,一直戰戰兢兢地等著;主導者喝了茶,卻把用過的茶杯放回原處,可見張狂頑劣。”
她拿起那個與眾不同的茶盞,茶盞邊緣留下了清晰可見的水漬和模糊的唇紋。
“你們在酒樓外的街上停下之後,主導者察覺事情有變,匆忙離開了。”她指指食案兩旁的繡凳:“茶水原封不動的這一側,繡凳上的繡布都歪了,可見做東之人是被主導者強行拽走,急迫離去的。”
門口眾人隨著她的手指望去,紛紛露出恍悟又詫異的神色。
元熙寧不管侍衛們,隻抬手招呼玄衣男子:“大人,你再過來看這個。”
她在食案另一側蹲下,指著桌沿對身邊的玄衣男子說:“這一處黃泥,是主導者蹺二郎腿時,鞋底剮蹭桌沿沾上的。”
她撐著膝蓋站起身,開始人物描述:
“我們要找的人是個年輕男子,性情狂悖、毫無顧忌,不是第一次行凶殺人;但他行為馬虎,受過教育不多,並非專業殺手。怎麼樣,有可疑人選嗎?”
元熙寧一邊說著,一邊抬起頭,卻在視線觸及玄衣男子時愣住了。
因為她的參與,幕後主使針對玄衣男子的謀殺計劃被打斷,他臉上蒙著的死氣也淡了不少。
透過薄薄的一層黑霧,元熙寧清楚地看見了他的眼神。
那眼神有些呆滯、有些空洞,像是在透過她看向故人。
元熙寧愣了片刻,眉頭皺起,抬起手“啪”地一聲在玄衣男子麵前打了個響指:“回神!”
玄衣男子微微一震,立馬斂下神色垂眸深思,片刻後道:
“你說的沒錯。今日邀請我的人,是個寒門學子,剛入朝不久,與我沒什麼利益衝突。他不會要我的性命,應當是受人脅迫。”
元熙寧點點頭:“這個人已經被帶走了,刺殺不成,他現在十分危險。”
她伸手刮下桌沿沾著的少許黃泥,在指尖撚了撚,聲音嚴峻:
“黃泥濕軟,是不久前才沾在嫌疑人鞋底的。去查看一下酒樓周圍的腳印,以及附近哪裡有這樣的黃泥路!”
雅間門口站著的七八名侍衛,每一個動彈的。
呃……她忘了,現在她已不再是刑警大隊的最強側寫師,眼前這些人也不再是曾經的警員同事。
沉默流淌片刻後,站她身邊的人適時出聲:“照她說的做。”
“是,大人。”
侍衛們這才領命而去。
元熙寧尷尬地摸了摸鼻尖,輕聲說:“謝謝配合啊這位大人。”
非常配合的大人自報家門:“景明淵。”
“元熙寧。”
她一邊報出姓名,一邊轉過頭,正好看到他挪開視線。
雖然正處於危急的綁架謀殺案中,但元熙寧覺得,這位景明淵景大人才是疑點重重,令人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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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盞樓的後院裡,依稀可以看見一串沾染了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