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清嫣卻是眉頭緊皺:“何時才可讓我出去?吉時都誤了,若是……”
見她一副耐不住性子的模樣,元熙寧對這位新娘子的性格已經有了考量。
朱清嫣家教不錯,剛一接觸時,會讓人覺得她端方有禮、性情穩重。
可她畢竟年紀還小,聽康氏說,上個月朱清嫣才滿十八。
經曆了突發事件和較長時間的等待後,後天家教賦予她的鎮定便消失不見了,暴露出沒耐心、城府淺的本性來。
思索一息,元熙寧就已經有了方案,直接打斷了朱清嫣的埋怨:
“大小姐,你知道老夫人死前最後一句話是什麼嗎?”
朱清嫣原本正氣淤心頭、慍怒抱怨著,突然被打了個岔,整個人一愣:“說了什麼?”
元熙寧凝視了她兩秒,而後長長地歎了口氣,眉眼間皆是悲切與憐憫之色:
“老夫人說,她這輩子沒什麼遺憾,要說有,便是嫣兒生她的氣,好久不曾見她了。”
朱清嫣整個人頓住了:“真……真的嗎?”
元熙寧鄭重地點頭:“老夫人還問嫣兒怎樣了,是不是還在因為嫁妝的事生氣。”
朱清嫣怔怔地坐著,眼也忘了眨,氣息也忘了換。
她精心描過的眉尖動了動,塗了口脂的唇張了張,忽地崩潰大哭起來。
一邊哭,一邊含糊地懺悔著:“……祖母,祖母,嫣兒錯了,嫣兒不該、不該跟您置氣……祖母……”
哭得妝都暈了,手中的錦帕上開出了一朵悔恨之花。
等她哭聲緩了些,元熙寧拍拍她的肩,說:“你祖母死得不明不白,凶手還沒抓到,你願意配合我、告訴我之前發生的事嗎?”
朱清嫣狠狠抽噎幾聲,抬起哭紅的眼來點點頭。
與她妹妹朱清冉的梨花帶雨不同,朱清嫣五官明媚,哪怕掛了淚珠也是嬌豔的模樣。
等她氣息平穩後,元熙寧開始問話:“聽說你發現你的珊瑚手釧丟了,打發所有人去找?”
朱清嫣懵然點頭,似乎不知道這跟祖母的死有什麼關係。
元熙寧認真打量著她的神情:“你什麼時候、在哪兒弄丟的手釧?”
“嗯……”朱清嫣側頭思索片刻,“今兒清晨,我起身後隻覺心情緊張,便在院子裡走動透氣,許是那時丟的。
“我在後院走了一圈兒,花園、小花廳、湖邊和竹林都去了。我也不知手釧丟在了何處,故而讓母親和三位姨娘都去尋了。”
說著,她眉頭又輕輕皺起:“到現在也未曾找到。滿府裡的人都知那是世子贈予我的,怎的也沒人撿到了送過來?”
元熙寧不接她的話,繼續問:“那她們四人離開你的聽流院後,你就自己一個人待著了?”
“不是,”朱清嫣搖搖頭,“我也出去尋了。我獨自去了聽流院後頭的後罩樓那兒走了一圈,卻並不曾見著我的手釧。”
元熙寧蹙了下眉,眼含質疑地問:“那就是說,當時你自己一個人待著,沒人能證明你在做什麼?”
朱清嫣先是點了頭,過了幾息才反應過來:“元姑娘,你莫不是在懷疑我?”
元熙寧不動也不說話,隻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我……”朱清嫣失語片刻,才開始為自己辯駁:“元姑娘,我怎會如此狠毒!我與祖母慪氣,那也隻是鬨鬨脾氣,我怎會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她微微有些詫異地望了元熙寧兩息,又垂下眸來,低聲道:
“不論如何,我馬上便要嫁入長陽侯府,這於我是極難得的好姻緣。我決計不會……決計不會在這關頭自毀前程的。更何況……”
朱清嫣的聲音再次哽咽起來,堵在淚水和錦帕之下,模糊不可辨。
“……祖母她從前對我那麼好……”
元熙寧靜靜打量了她一會兒,才放軟了聲音安慰:“好了……彆哭了。我就是例行問話,沒有太多彆的意思。”
確實如朱清嫣所說,她若真是要殺害老夫人,選在什麼時候不行?非要選在她成親的大喜日子,給自己的婚事添上這樣陰沉的一筆嗎?
更何況……元熙寧垂眸望著泣不成聲的朱清嫣,直覺她的眼淚沒有心虛、也不像作假。
她拍了拍朱清嫣的肩,起身準備離開,在門前又頓住了腳步。
遲疑片刻後,她並未回頭,扶著門框對身後痛哭不止的準新娘說:
“不管是誤會、矛盾還是不甘,有什麼結就儘早打開。誰也不能確定,你們不歡而散的那一次……會不會就是你們見到的最後一麵。”
廂房內一時安靜了,窗邊坐著的人在無聲抽噎,門前站著的人垂首不語。
幾息後,元熙寧一把拉開門,頭也不回地離開。
*
廂房外遊廊下,景明淵在廊邊坐著,身旁一個托盤中放著茶水點心。
見元熙寧走過來,他起身相迎,走近幾步又皺起眉頭:“元姑娘,你怎麼了?”
元熙寧這才意識到,自己臉色沉得有點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