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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老太太也想念長孫,回到自家院內坐在火盆邊上,她手上也有用筷子插著烤熱的發糕,老太太也不吃,就安安靜靜一臉祥和地看三個晚輩。
盛崗吃完一塊還要吃,委屈地說:“大哥不在,今年都沒有糍粑。”
盛堯不解地問:“奶奶,今年的糯米不夠吃嗎?”
龍井村家家戶戶都會種些糯米,糯米一部分磨成粉,江州人過年要吃湯圓,一部分蒸熟了要打糍粑。
一提這個事兒,盛老太太還沒開口呢,他們院子裡就來了一位稀客,三房媳婦兒甩著胳膊找婆母訴苦來了。
她來了也不進屋,扒在門口,“娘,三兒媳來找您說說話……我就不進去了,彆叫崗兒吸了冷氣。”
盛堯也不好再問,看著奶奶將發糕遞給了盛崗,出門領著他三叔母去小廳了。盛堯抱著弟弟靠牆坐,隔著土牆,光明正大的旁聽。
“娘,不是我小肚雞腸,這家裡十來個孩子,擎等著臘月吃點糯米糕點甜甜嘴兒……雪丫頭倒好,全占了去要做糕點縣城裡賣。”三叔母拉著老太太的手,柔聲說著抱怨的說。
盛老太太顯然是知道這事的,“你體諒體諒,那丫頭也是愁她弟弟的藥錢。”
“真不是我不體諒,這打入夏,家裡的米麵、紅豆、黃豆、花生哪樣不是叫大嫂家占去做糕點了,我兒嘴饞,人家說什麼?人小丫頭拉著長臉說要換救命錢的,硬是一塊兒都不叫我兒吃,那可也是她親堂弟!”
……
這一大家子的人,要說沒點矛盾還真不可能。每個人在意的東西不一樣,三房媳婦就是憋了一口氣,憑啥她娃兒要塊糕點都不給,體諒大嫂家有個小藥罐子,可是大嫂一點兒沒表現出感謝她們的大度,既然吃了虧還沒討著好,那她乾嘛還要吃虧?
“照娘說的,一家子是不曾餓著,可是孩子們哪有個飽的時候?放了碗沒一會兒就要吃要喝,前兒聽說孫老瘸家小娃兒在外麵玩兒餓了吃草,哎喲娘您可知道?那吃進去的是斷腸草,就一夜,那娃兒就沒了!”
這樣駭人,盛老太太被嚇到了,“還有這檔子事?近日天兒冷,我沒怎麼出院子,竟是沒聽說。”
“我聽說的時候也是嚇了一大跳,夜裡是睡都睡不好,娘啊,您看在這些孫兒都還小的份上,跟大嫂說說吧,我……我一想到我忙不錯眼的時候,我兒也去揪一把斷腸草……我是真不想活了。”
說著說著三叔母就真落了淚,盛老太太好一陣哄。
三叔母吸了吸鼻子,接著說:“種地的時候家裡人人都去忙了,收也是一起去收,誰也不曾偷懶,要不就分個公公平平的,要不大嫂就拿銀子出來買,那銀子就交給娘您手上,我相信娘自會給孫兒們準備些甜嘴兒。”
盛老太太還是哄著她,隻說:“快莫哭了,叫孩子們看見像什麼話?娘知道了,娘會找老大媳婦兒說一說的……”
……三房媳婦又說了些掏心窩子的話,口乾舌燥了也不敢喝盛崗院子裡的水,起身離去了。
盛老太太收了凳子回屋,一看大孫的表情,就擺擺手,“你莫管,就當什麼都沒聽見。”
盛堯也沒想管,一是他沒身份,二是沒功夫。年後他就要回縣學,跟秀才生員們一同學習,雖說都是秀才,但是入學還有一個小小的考試。
喬知舒抱著盛崗在一邊搓艾條,盛家大小事從來都輪不到他開口。也是因為他小嘴嚴實,盛家很多事情他都第一個知道。
比如這事兒,幾日之後,喬知舒在長房院子裡剝花生,盛雪和方荷也不避著他。
“大哥考了秀才,給二叔的西瓜地省了多少銀子?他西瓜可曾多給家裡分了?要說公平,我家就該多分些,大哥讀書的筆墨紙張可都是我爹出的。”
方荷見識不多,懂得道理也有限,這會兒聽女兒說的確實是這麼回事,自然是應和的。
“可不是,供的時候隻我們一家供,享福了大家跟著享。”
盛雪:“該說還是一家人呢,這麼見不得我們好,等我鋪子開起來,不定還要怎麼鬨呢。”
“那如何是好?好閨女,你長大了,想的比娘長遠,你要是有想法隻管說,娘來辦。”
盛雪垂下頭微笑,“攢夠錢了去縣裡買鋪子,到時候她們不提分,我們提。”
小氣吧啦的,還見不得人好,當誰願意跟她們一起過活呢?上輩子盛崗的病拖累了自己一家,那段時間幾個叔叔、叔母誰也不曾大方過,害的她草草出嫁,為減輕家裡的負擔給人做了小,婆母和大姨太欺她娘家沒本事,把她當個後廚婆子使喚……這輩子她也不想熬到二哥發達了,她要自強,好好給自己選個夫家,她要做正房。
盛雪看了眼喬知舒,說:“喬兒,你就好好跟著姐姐,姐姐許你這輩子吃穿不愁,相個好夫家。”
方荷聽女兒小姑娘家說這話,笑得直不起腰,“小丫頭片子,你還知道夫家呢?那你說,喬兒得配上個什麼樣的夫家?”
“配個我香雪甜糕的大掌櫃,地位僅次我這個東家。”
方荷樂不可□□你呐?我的好閨女,你想尋個什麼樣的夫家?”
盛雪稍微認真了些,“娘,我隻做正房,我的親事你必須得和我商量,不然我可當不作數的。”
喬知舒懵懵懂懂地看向她們,他原先爹娘兄嫂一夫一妻,現在在盛家還是一夫一妻,他還不太懂正房側室是個什麼意思。但同時他又再一次認清了自己的身份,因為就連嬸嬸和姐姐都不認可他是哥哥的童養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