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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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天,喬知舒還是請了人去給崗兒搭了個黃土窯,土窯耐熱的時間短,但是足夠讓崗兒燒個瓦片什麼的,蓋個小房子過家家,指定夠用。

這個月結束,江州好多茶商被抄了家的,不止江州,盛產茶葉的四大州府幾乎都被辦了,重則抄家,輕則罰巨額稅金。同時,皇帝下旨,全國茶農們免去三年田稅、茶稅。

慶隆帝是下定決心要滅了走私茶葉的歪風,大理寺隻聽皇帝的話,從‘汝州茶農案’開始往上順藤摸瓜,駙馬爺的罪名一遞到皇帝麵前,證據確鑿,他當即指了刑部尚書親自去捉拿駙馬,將其押解上京。

天子震怒,要親自審問。

公主的信他不僅不看,還說了一句‘駙馬之貪,公主也受益’,嚇得皇帝女兒一聲不敢再吭,生怕她爹連她也抓了去。

四個月後,也就是十一月,慶隆帝把自己的女婿砍了。還有兩個皇商、一個官員被株連九族,男丁一律砍了,女子押送邊疆軍營。這個案子截止到目前為止,已經死了千人之多!

然而這起‘江南茶葉走私案’還沒有結束,指不定哪天大理寺又查出些什麼,皇帝就一紙詔書把江南官員叫盛京去,關個幾天就把他們抄了或是砍了。

這個時候,喬知舒已經帶著孫家一百斤茶磚往並州出發了。

*

趕了一個月的路,步入十二月,喬知舒的商隊才踏進並州地界,並且迎來了並州第一場雪。

並畿官道上,有檢查處。

“馬車上的人都下來,後麵運的什麼?”

喬知舒推開馬車門,一陣雪風入喉,他猛烈咳嗽,“咳咳……”

商隊的領隊拿著茶引和銀子上前,“官爺,我們打江州來的,後麵運的都是茶葉,在江州茶馬司交過稅了。”

喬知舒咳得眼角泛紅,下了馬車之後,風雪肆意落在他身上,凍的他牙關直打顫。

“那是誰?總不會是你們商隊跑馬的吧?”官兵指向穿著錦緞夾襖,一頭青絲光滑水亮,眉眼俊秀的喬知舒問。

隨他同行的茅尖連忙拿著他們的身份牙牌,上前遞給官兵頭子。

“我們是江州南縣孫家茶商戶的,這是我們的牙牌,您過目。”

“來並州所為何事?”

茅尖:“我們孫家的表少爺在並州跑商,跑的是那條萬裡茶道,這位是他未過門的夫郎,來探親。”

“哦對,我們表少爺叫盛堯。”

官兵頭子和身後兩人立刻看向喬知舒,上下掃了兩眼,才將牙牌還給茅尖,“去吧。”

然後他還衝那些還在檢查的官兵喊:“放!”

茅尖收好牙牌,回去扶著喬知舒上馬車,聽喬知舒還是咳,去跟領頭商量,下了管道找處客棧休整一日,吃點熱乎的暖暖身子。

……

第二日,並州一驛站二樓。

“咳咳咳……”

屋裡傳來喬知舒撕心裂肺的咳嗽聲,雖然喝了薑湯睡了一夜,但是今早一起床還是頭重腳輕,喬知舒患上寒症了。

茅尖聽他咳得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他上前用手背試探了一下虛弱的喬知舒。

“完了完了,發燙了。”

喬知舒捂著心口,他自己也咳得心口抽疼,輕聲吩咐道:“先端碗米湯來,再去弄盆雪來,我自己會退溫。”

茅尖照做完之後,跟商隊說了下主子的情況。

“這、這可麻煩了,這才下了官道,離最近的縣城還要行兩個時辰,我讓人騎馬去縣城找郎中,你家少爺這情況,不能繼續趕路了!”

茅尖認同,“行,那咱們再耽擱兩天,也讓兄弟們歇兩日。”

喬知舒渾渾噩噩睡了一日,夜裡醒了又咳咳咳。

茅尖在他屋裡打了鋪蓋,被他咳醒了之後,把旁邊準備好的藥罐放火盆上燒著。

喬知舒吸進去的那口冰雪吐不出來,已經開始流鼻涕了,他坐起身來,又咳彎了腰,輕聲問:“茅叔,什麼時辰了?”

“三更天了,商隊去縣城請了個郎中,人家說風雪天所以要價五兩銀,連帶藥錢一起。你燒的太厲害,去的人不敢耽誤,就同意了。”

喬知舒點了點頭,“無妨……咳咳……五兩、咳……就五兩吧。”

“是。”茅尖見他又開始咳,給他倒了一杯熱水。

“茅叔,你睡會兒……咳咳……天亮了咱們就出發。”

茅尖一張老實臉上滿是糾結和不讚同,“不行,你不能再趕路了,路上再叫冰雪入侵,恐會成疾!”

“到時候見了表少爺,我如何交代?你不能趕路了,咱們先養病,等你不咳了,咱們就出發。”

喬知舒喝完藥,縮回被子裡,小臉麵朝著牆壁委屈。自己也太不爭氣了,第一次出遠門就生病了,這樣哥哥還怎麼可能帶他跑商呢?

*

喬知舒想著哥哥半睡半醒迷糊了一夜,第二天他依舊沒好,甚至到了中午,他開始吐了。

就在肺都要被咳出來,胃都要吐空了的時候,他聽見茅尖大喊了一聲:“表少爺!”

接著就是好幾個快速有力的腳步聲,喬知舒集中精神看著緊閉的房門,忘了咳嗽。

盛堯推開房門,屋裡空氣又悶又熱,他微微蹙了眉,等看到床上坐起身的那個小少年時,他心疼地擰眉。

喬知舒還穿著厚夾襖,發鬢淩亂,微垂的眼眸還含著咳出來的眼淚,看起來真是又脆弱又可憐。

“誰讓你來了,來也不挑個春夏,大雪天往外跑,我不在家,小舅給你慣的無法無天了是嗎?”盛堯冷冽的聲音還帶著喘。

盛堯褪去肩上披著的毛氅,三兩步走到床邊坐下,扶著喬知舒讓他的背貼著自己胸口,又扯了被子將喬知舒脖子以下蓋嚴實了。

又心疼地訓斥道:“往年才入秋你就手腳冰涼,大冬天也敢往外跑。前天有官爺上門帶話討賞,我一聽他形容,便知是你,你膽子是愈發大了!”

那天他一聽人家說,自己的夫郎來探親,他愣了一下,在確定是喬知舒之後,心裡有說不清楚的情緒,知舒親口說是自己的夫郎嗎?不過反應過來之後,他馬上就怒了,喬知舒那天兒一冷就手腳冰涼的小身板,也敢在大冬天趕路?!

他當即甩下賬本,披了個毛氅,帶了三個鏢手就匆匆出了州府。

……

喬知舒原本還懵擦擦的,畢竟整整四年沒見盛堯了,而且,剛剛哥哥進門,是擰著眉的……

盛堯還在說,就聽懷裡的人吸了下鼻子。

“嗚嗚……”喬知舒昂起臉看著盛堯的下巴,委屈地直哭。

回想分離之前,盛堯勸說喬知舒接受他要離家的決定之時,喬知舒坐著,他躺著,小東西居高臨下掰他眼皮……現在,換成他居高臨下了。

而喬知舒雖然在哭,但是心中是喜悅的,分離四年,再一見麵,哥哥就和離開之前一樣,訓他,寵他,態度一丁點兒都沒有變!

喬知舒一哭,盛堯那股子擔心得要命的情緒,和聽茅尖說小東西入了寒後的怒氣就消散的差不多了。他這才想起來,兩人四年沒見了,莆一見麵,他就凶人家,好像很過分!

“一凶你就哭,但凡你聽話,哥也不會凶你。”盛堯語氣是又無奈,又心疼,隻能是摟緊了懷裡的小東西,暖暖他。

“咳咳……”喬知舒才哭了兩聲,又開始咳起來了。

盛堯大喊:“茅尖,藥煎了就端來!”

喬知舒就著盛堯的手將一碗藥喝下,奇跡的是這回喝下的藥沒咳出去。喝完藥他又縮回盛堯懷裡,吸吸鼻子,仰著脖子把盛堯盯著,小聲地問:“怎麼還有上門報信討賞的呀?哥哥給了他多少銀子啊?”

盛堯因他這又輕又軟的聲音沉靜了下來。

“並州大亂,今年下半年開始,凡是外地首次來並州的,並州知府都十分重視,一開始這些官兵隻報從盛京下來的人,得了賞錢越來越多之後,凡是來並州找人的,他們都會來報,隻是為了討三四兩賞錢,不多。”

喬知舒頭昂累了,垂下去咳了幾聲,一會兒等不累了,又昂起頭看盛堯。

“哦,並州十二月就開始下雪啦?這麼早,那雪要下到幾月份呐?”

“過完年就不下了。”盛堯抬手摸了摸喬知舒的額頭,不燙手,接著哄道:“吃完藥睡一會兒,快好起來,哥帶你回州府過年。”

喬知舒努努嘴,咳了兩聲,不情願地說:“可我還沒有吃晚飯呐……”

這才剛過午飯的時間點,吃哪門子的晚飯?

“嗬……”盛堯輕笑了一聲,知舒還是跟小時候一樣,一點兒沒變。他太了解喬知舒了,這哪裡是想吃晚飯,明明是沒撒夠嬌。

所以盛堯直接上手幫喬知舒把夾襖脫了,把人塞床裡,自己也隻穿裡衣鑽進被窩裡把人抱著,“睡,餓醒了有人給你端吃的。”

穿著厚重睡覺不安穩,可是不穿喬知舒又冷,現在有了人形火爐,喬知舒囈囈幾聲,終於舒舒服服,暖暖和和地睡著了。

分離之後的第一次重逢,就這樣平平淡淡地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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