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太太畢竟是沒什麼見識的農村婦女,一見到穿製服的公安同誌,本能就有些發怵。
再聽聽人家公安同誌說的啥……
她攤上事兒了,她攤上大事兒了!
陸老太太剛才痛毆孫子、怒懟鄰居的氣勢,瞬間萎靡。
她勉強扯出個笑,“那啥,公安同誌,你們是不是弄錯了?”
因為表情轉換太過生硬,笑容詭異又扭曲。
小陸桃隻看了一眼,就嚇得轉回身,抱住媽媽那條好腿埋起腦袋。
“你就是葉菊花?”
兩位公安掃了眼院內的情況,問陸老太太。
陸老太太忙點頭,“對對對,我就是,不過我可沒殺人,同誌你們一定要明察啊。”
公安同誌很公事公辦,“有人報案說你殺害兒媳陳芳秀,還疑似與陸國平失蹤一事有關,請你配合我們的調查。”
“沒有的事兒!”陸老太太使勁搖頭,“我兒媳婦就站在那兒,我沒殺她。”
兩位公安順著她所指方向望過去,有些遲疑,“你就是陳芳秀同誌?”
陳芳秀虛弱地點點頭,“我就是陳芳秀,公安同誌你好。”
她昏迷兩天,本就沒什麼力氣,一路強行走過來又難免動到傷腿。
這會兒她的臉上已經沒了一點血色,大滴大滴的冷汗從額頭滑落,完全是用毅力在對抗疼痛。
兩個公安看不下去,過來把她扶到椅子上坐好,才開始跟她核對身份信息,“姓名,年齡,工作單位…,有人報案說你婆婆打你,你這身傷是她打的嗎?”
陸老太太一聽,立馬叫屈,“跟我沒關係!她這是讓車給撞的,不關我的事兒!”
陳芳秀其實也記不太清前天晚上的事,她略微回想了下,遲疑地點頭,“應該是被車撞的。”
老王太太聞言,嚷嚷起來,“芳秀,嬸子知道你性子好,不想把事情鬨大,可你也得為孩子想想啊。她虐待你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讓她吃個教訓,你們以後咋過?”
“我啥時候虐待他們了?”陸老太太跳腳,“是不是你看我不順眼,去報的案?是不是你?”
“看你不順眼的人多了,咋就是我?你自己做事缺德還怕人知道……”
眼見兩個老太太又要吵起來,一個公安嗬了聲,“這查案呢,安靜!”
兩人都悻悻閉了嘴,隻是依舊相互瞪著對方,誰也不服誰。
那公安對待陳芳秀倒還算溫和,“你不用有什麼顧慮,儘管實話實說。如果查證屬實,你這麼重的傷,打你的人不判刑,也要拘留罰款。”
“拘留?”老王太太“噗”一聲樂了。
陸老太太則急得直冒汗,“公安同誌你聽我解釋,我真沒打她。”
話音未落,小陸桃就毫不客氣拆台,“打……嗝兒……打哥哥……”
小姑娘短短的小手指往掃帚那邊點啊點,意思很明顯,她就是拿那個打滴。
陸老太太險些一口老血噴出來,“大人說話呢,小孩子閉嘴!”
小陸桃拿小手一捂嘴,蹲到陳芳秀椅子後麵,不吱聲了。
陳芳秀不偏不倚,被車撞了就是被車撞了,並沒有趁機誣陷陸老太太。
兩位公安做完筆錄,起身告辭,“既然這樣,我們就不打擾了,謝謝你的配合。’
說著,若有所指看了陸老太太一眼,陳芳秀同誌,你要是有什麼事可以去隊裡找婦聯,隊裡不行去公社也行。我們婦聯的同誌,還是很願意幫婦女同誌解決問題的。”
陸老太太見他們要走,大鬆一口氣,忙堆起笑臉,“我送送兩位同誌。”
“等等。”陳芳秀突然道,“我還有事情拜托兩位公安同誌。”
陸老太太臉瞬間又沉了下來,“有啥事兒非得麻煩人家公安同誌?”
陳芳秀不看她,隻平靜道:“我要報案,告我婆婆葉菊花,拐賣我兒子。”
拐賣?
兩位公安相互對視一眼,停下了腳步。
一邊,陸老太太已經徹底慌了,“你瘋啦?我啥時候拐賣你兒子了?”
“你沒拐賣小輝?那邊那倆人是咋回事兒?”
陳芳秀指向角落裡努力降低存在感的中年男女,“我婆婆趁機我昏迷,打算把我兒子賣了。同誌你們來的時候,我跟她就是為了這事兒爭執。”
她以前真是太傻了,以為自己忍氣吞聲,就能搞好家庭關係,不讓丈夫夾在中間為難。
結果一讓再讓,換來的隻有得寸進尺。
婆婆她都打算把小輝賣了,哪還把他們當過家人?
被陳芳秀這麼一指,那中年女人立馬不知所措,“我、我們沒有。”
倒是那中年男人還算鎮定,“同誌我們什麼都不知道。我和我們家那口子結婚二十來年,一直沒孩子,就想收養一個。這位老太太說她兒子兒媳婦都沒了,孫子沒人養,問我們願不願意收養。我倆一聽,這孩子也怪可憐的,這才過來瞅瞅。”
“對對,就是這樣。”那女人在一邊使勁點頭。
他倆把自己摘了個乾淨,罪魁禍首隻剩陸老太太一個。
聽得陸老太太又是怒,又是急,恨不得拿眼神在他們身上戳出個洞。
突然陸輝開口問:“收養為什麼還要錢?一會兒八十一會兒一百的,我都聽見了。”
“這……這不你們家好歹也養你這麼大,不給點撫養費說不過去。”
男人說得還像那麼回事。
可陳芳秀一口咬死了要告陸老太太,又有陸輝這個當事人,和老王太太這個不怕事大的證人作證。饒是他們拚命解釋,兩位公安還是決定帶他們回所裡審問。
陸老太太走的時候麵如土色,兩條腿不停打顫,一個勁兒解釋我沒有。
陸國富看不下去,想出聲幫陸老太太說幾句話。
一直躲在門裡的李春蘭怕他也被牽扯進去,拽了拽他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