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四個大人,加起來都有二百多歲了,卻差點被一個奶娃娃嚇出翔。
陸桃蹬蹬小腿,從炕上滑下來,居然沒一個上來攔她的。
她往前走出一步,陸國富和馬大仙甚至齊齊往後退,給她讓出一條路。
小姑娘覺得有意思,又往馬大仙那邊邁出一步。
明明剛才還凶巴巴拿血往她腦門上畫,這會兒馬大仙卻連連後退,被她逼著在屋內繞了一圈,“那、那啥,你彆衝動,有事咱們好好說,好好說。”
小姑娘大覺有趣,大眼睛咕嚕嚕一轉,又往陸老太太跟何翠芬的方向一跳,“呀!”
何翠芬驚叫一聲,陸老太太更是白眼一翻,直接昏了過去。
陸國富在另一邊看著,愣是不敢上前,隻結結巴巴道:“你你你彆太太太過分。”
小陸桃這才注意到老太太滿身是血,有些心虛地退後兩步,“不、不是桃桃打的。”
剛才爸爸說什麼來著?讓她趕快跑,是吧?
小姑娘終於響起二五零“臨終”前的囑托,一轉身,小炮彈似地衝出了馬大仙家。
直到噠噠噠的腳步聲遠去,屋內眾人才長出一口氣,挪到炕邊椅子邊癱坐下來。
陸國富也終於敢挪腳,去查看他失去意識的老娘,“媽,媽你醒醒!”
小陸桃並不知道,人家躲她還來不及,根本不會來追她。
她一口氣跑出老遠,才慢下來,找起回家的陸。
好在這裡離大華大隊部遠,找人問一問,很快就能回去了。
小陸桃走回村口的時候,剛好碰到隔壁老王家十五歲的大丫。
王大丫端著盆剛洗好的衣服,從河邊出來,見著她就跟她說:“桃桃,你姥家來人了。”
小姑娘一聽,大眼睛立馬驚喜地彎起,“真的!”
想想不對哦,上次奶奶想賣掉哥哥,就騙哥哥說姥姥家來人了。
她又板起小臉,將信將疑問:“真的?”
王大丫被她的小模樣逗樂,“真的,我騙你乾嘛?”
“太好啦,姥姥來啦!”小陸桃歡呼一聲,蹦跳著往家裡跑。
“哎你等等!”王大丫追上來,在她腦門上抹了一把,“你這咋整的通紅?”
小姑娘這才想起,那個凶奶奶在她額頭上弄了黏糊糊,臨時變向,“我去河邊洗洗。”
過了一會兒,走出老遠的王大丫突然聽到震天的哭聲——“頭發!桃桃的頭發!”
盧桂英帶著大兒媳和小兒子,提著包到閨女家的時候,就看到外孫陸輝正在燒火。
裡屋炕上,她唯一的閨女陳芳秀頭上腿上都包著紗布,正斜著身子彆扭地切著蔥段。手邊的瓷盤子裡,還整齊地碼放著已經切好的豆腐塊。
盧桂英一見眼圈就紅了,“你都傷成這樣了,還乾這些?你放著,媽來。”
“沒事兒,就差一點了。”陳芳秀把最後一點切完,才問盧桂英,“媽,你們從關裡回來了?”
盧桂英接過她手裡的刀,遞給大兒媳婦,說:“回來了,今天下午的火車到家。這不聽說你出事兒了,不放心,緊趕慢趕過來看看。秀兒你這是咋了?真讓你婆婆打了?”
“沒有。”陳芳秀實話實說,“那天去縣裡,回來有點晚,被車給撞了。”
盧桂英有些不信,“真不是她打的?我跟你說秀兒,日子不是忍著過的。這一年你夠能忍了吧,她還不是得寸進尺?你又不是沒娘家,放著三個娘家兄弟不給你撐腰,乾屁吃啊?”
陳芳秀抿抿唇,沒說話,隻看了娘家大嫂一眼。
胡秋香被看得訕訕,“那啥,前幾天狗剩又病了,我忙著給他看病,以為你不嚴重,就沒太往心裡去……”
越往後說,她語氣就越虛,到這裡更是不知該怎麼說下去了。
小姑子眼神太清透,仿佛能看穿一切,包括她那點小心思。
提起這個,盧桂英臉色也不太好。
她和老頭子才出門幾天?家裡就整出這麼多事來。
老大媳婦一天天就知道算小賬,要她掏錢跟要她命似的。秀兒出事,小輝過來找她,她居然怕讓她幫著出醫藥費,連問都沒仔細問,就給敷衍過去了。
過後彆人問起,她還說:“我去看過了,沒啥大事兒,放心吧。”
放心個屁!
要不是來的路上找大華大隊的人打聽了下,她都不知道閨女腿折了,還在炕上昏了好幾天。
這要是秀兒真有個萬一,她撕了老大媳婦的心都有。還有那幾個彆人說啥就信啥的蠢貨!
胡秋香也沒想到,小姑子真傷這麼重,心裡虛得很。
見婆婆臉色不好,她實在有些待不下去,忙借口去幫陸輝做飯,避去了外屋。
陳芳秀這才眼睛一紅,把這些天發生的事兒全跟盧桂英說了。
陳家老三陳保科是老萊子,今年剛二十,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
一聽說陸老太太放著姐姐和外甥外甥女不管,他就炸了。聽到陸老太太想把陸輝賣了,他更是騰地站了起來,“她也太過分了,姐你等著,我找她去!”
“你先彆去!”陳芳秀趕忙叫住他。
陳保科一聽來了脾氣,“彆告訴我都這樣了,你還想忍?你這啥時候是個頭?下回要更過分,咋整?”
“我沒想忍,我就是……”
陳芳秀的話才開了個頭,外麵突然響起陸輝的聲音,“桃桃你回來了。”
“嗯。”軟糯的小奶音輕輕應了聲,聽起來沒什麼精神的樣子。
伴隨著腳步聲踢踢踏踏靠近,屋內幾個人都暫時收了話頭,朝門口看去。
下一秒,一個盜版阿拉伯大頭娃,就出現在了他們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