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的上衣脫了,歪歪扭扭包在腦袋上,還包得頗具自欺欺人精神。
這種自欺欺人,具體體現在,前麵從上到下包得嚴嚴實實,就差隻露倆眼睛了。後腦勺卻露了一大半在外麵,隻一眼,大家就能看到她拚命想隱藏的東西。
陳保科沒忍住,伸手拽起她一綹濕噠噠的頭發,“喲,這咋整的?咋成卷毛了?”
卷毛倆字一出,小姑娘馬上抱起裹著衣服的腦袋,眼中蓄淚,“沒有!桃桃才不是卷毛!”
大概是用力過猛,二五零一個雷劈下去,馬大仙幾個被電了,陸桃的頭發也燙卷了。
隻是小姑娘自己沒注意,直到她去河邊洗腦門上的雞血,才驚恐地發現自己換了發型。
對於愛美的小姑娘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小陸桃當時都絕望了。
她哭著把頭發全部打濕,試圖拉直。結果頭發一點沒直回去,反而越來越亂。
沒辦法,她隻能把衣服脫了包住腦袋,一路悶頭跑回來。
陳保科也剛脫離熊孩子行列沒幾年,一點不會照顧小外甥女的感受。
陸桃躲,他居然乾脆伸手,把陸桃的衣服整個兒掀了。
頓時,小姑娘那一頭又濕又亂的小卷毛,徹底呈現在了眾人麵前。
彆說,雖然看著怪怪的,但配上她一張精致小臉和受到驚嚇的小表情,還挺可愛。
陳保科大笑,“半個來月沒見,桃桃你咋成這樣了?”
盧桂英也笑著抱起小外孫女,親昵地貼貼她小臉,“哎喲,我們桃桃變小外國孩兒了。瞅這頭發卷的,跟老毛子似的,真稀罕人。”
她說著,去臉盆架上拽了毛巾,仔細給小姑娘擦起來,“來,姥姥給桃桃擦擦。頭發濕漉漉的不擦乾,咱們小桃桃感冒了可咋整?”
這時候,被陳保科那一掀驚呆了的小陸桃才反應過來,抽噎一聲,捂著腦袋開始掉眼淚,“桃桃不是小卷毛!不是不是!”
見她哭了,盧桂英瞪了眼自家兒子,一邊幫她擦眼淚一邊哄,“卷毛咋了?姥姥看卷毛挺好看。咱們桃桃長得白,弄一頭小卷毛,賊俊。”
“真、真的呀?”小姑娘望向媽媽求證。
“真的。”
閨女出去一趟,突然就換了發型。陳芳秀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麼都沒問,好笑道:“你說你才多大,就知道愛美了?”
小陸桃不說話,隻拿帶著肉窩窩的小手拽起頭發,仰著小臉往上望。
看那嫌棄的小表情,顯然還沒能接受卷毛也很好看這個說法。
陳保科見了,忍不住又要逗她,“哪裡好看了?小舅舅咋沒看出來?”
小姑娘動作一頓,扁起嘴又要哭。
把盧桂英給氣的,揚手就拍了小兒子一巴掌,“你不惹她哭你就難受是吧?”
最後還是出動了從關裡帶回來的地瓜乾,小陸桃才勉強被哄住。嘴裡咬著一塊,手裡抓著兩塊,兜兜裡還揣著半兜高粱飴,出去找哥哥陸輝了。
屋外,小兄妹倆頭挨頭,小聲分享著好吃的。
屋內,陳芳秀收了笑,嚴肅道:“媽,我想分家。”
“分家?”
盧桂英十分意外,根本沒想到有一天,也能從性格柔順的閨女口中聽到這個詞,
陳芳秀點頭,“對,分家。她都開始賣孩子了,我不可能再跟她一起過。”
“我看你們早該分家了。”陳保科說,“自從姐夫沒了信兒,她這一年越來越過分……”
聽她提起女婿,盧桂英趕忙喊了他一聲,生怕他刺激到閨女。
陳芳秀神色果然一暗,不過很快又恢複平靜,“我們跟他們本來就不住一趟房,要分出去過也容易,在院子裡打一道板杖子,另外開門就行。”
“你都傷成這樣了,分出去咋過?讓小輝和桃桃伺候你?”盧桂英皺眉。
陳保科一聽不樂意了,“媽,你不是不讚成我姐分家吧?以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誰說我不讚成了?”
盧桂英瞪他一眼,說:“我是怕她單獨過不行,想讓她先跟咱們回去,把腿養好了再說。”
看自家媽這意思,也是讚同自己分家的。
陳芳秀心裡定了定,說:“回去住也行,不過走之前,必須先把家分完。國平還有些東西在我婆婆手裡,我想要回來,以後做個念想。”
說到女婿陸國平,盧桂英忍不住探口氣,拍了拍閨女的手,無聲安慰。
一時間,母女倆都沒說話,屋內氣氛有些壓抑。
陳保科見了,趕忙轉移話題,“我看我姐這傷,最好還是去醫院看看。”
“是該去醫院。”盧桂英說,“這又是腦袋又是腿的,不去看看,我可不放心。”
“那我去借拖拉機。晚看不如早看,走快點,應該能趕在醫院關門前到地方。”
陳保科說完,風風火火出了門。
結果剛走到院門口,迎麵就碰上陸國富背著陸老太太回來,兩邊差點撞到一起。
一見陸家人,陳保科就拉下臉,狠狠瞪了陸國富一眼。
沒想到陸國富居然一點沒生氣,反而主動往後退了退,給他讓地方。
陳保科不禁納悶。
陸老二這是咋了?轉性了?
以前看到他們家人,他不是跟個大少爺似的,恨不得眼睛長在腦袋頂嗎?
大概也察覺自己這樣太慫,陸國富輕咳一聲,又鼓起氣勢,“你瞅啥?”
陳保科正要回懟“瞅你咋地”,小陸桃咬著地瓜乾跟了過來,含糊問:“小舅舅,你要去哪裡呀?”
剛瞪起眼的陸國富手一抖,啪嘰——把背著的老娘掉到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