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三合一)(2 / 2)

他一點一點把小貓似的女兒養得白白胖胖,像個糯米團子,看著她朝他笑,聽著她第一聲軟軟地喊他爸爸,一瞬間覺得,哪怕她要天上的星星,他都會想辦法給她摘下來。

這是上天給他的最好的禮物,支撐著他的靈魂沒有被擊碎。

心裡某個地方頓時被擊中了。

林以沫猛地低頭,將突如其來的無儘委屈硬生生咽了回去,她沉默片刻,繼而用冷靜又輕快的聲音說:“我已經長大了,當然不會有小窩窩。”

“走吧。”她沒有抽回手,任由林嶼秋緊緊握住。

出了警局,林以沫大方地打了車。

“你先睡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見林嶼秋臉色實在難看,偏偏問他又說沒事,林以沫心中湧起幾分疑惑。

難道是從異界回來水土不服?

還是如許知梧所說,界脈對他有影響?

奈何林嶼秋不說,她也不好再問。

“寶寶,我真的沒事。”似乎察覺到她的不安,林嶼秋組織了下語言,柔聲道,“爸爸就是太高興了。”

司機師傅一個手抖,車身跟著抖了抖。

還以為搭的這對高顏值男女是情侶,結果尼瑪居然是父女!?

看走眼了。

當爹的這是吃了防腐劑嗎,長這麼年輕。

司機瞄了眼自己肚子上的三坨遊泳圈,淚流滿麵,實在沒忍住:“妹妹,你爸幾歲了?”

林以沫:“大概算三十三吧。”

紅燈車停下來,司機回頭問,“你看我像幾歲?”

林以沫遲疑:“四十?”

司機抓狂,兩行淚狂飆:“我才二十五啊。”

他瞅向林嶼秋,抹了把自己相當顯眼的地中海,真心實意地問:“大哥,能教教小弟保養方法嗎?”

林以沫差一點就笑出聲了,見狀,林嶼秋終於屈尊般將目光放在司機身上,想了幾秒,笑眯眯地說了句:“你這種情況的話,保養沒用,或許植發可以挽救一二。”

司機絕望地回過頭。

林以沫眼睛已經彎成月牙,和林嶼秋相視一笑。

父女倆之間的氣氛沒有那麼陌生和尷尬了。

準確地說,林以沫從林嶼秋剛才對司機說的話中,找到了一些熟悉感。

那些模糊的記憶裡,爸爸好像是挺毒舌的。

經常把彆人懟得啞口無言。

儘管她已經想不起具體事例。

到達小區門口,林以沫付了錢,下車後隨口對林嶼秋說:“我現在租的陳爺爺的房子,陳爺爺是一個非常好的人。”

林嶼秋停下腳步,環顧四周,那些除了女兒外飄浮的記憶開始吃力地顯現,過了會兒終於發現,這棟小區並不是他和女兒所居住的那個小區。

熟悉的劇痛席卷大腦,林嶼秋表情未變分毫,隻是陷入更深的記憶中。

當年,他用攢起來的積蓄按揭了一套房。

他失蹤後,隻是普通農民的父母無力幫忙還貸,房子會被回收,他們應該帶著寶寶回了鄉下。

然而直到此刻,林嶼秋才忽然意識到,他能感應到的血脈之引,隻有寶寶一個,沒有他的父母。

意味著……他們已經不在了。

更意味著,在那之後,寶寶獨自一人照顧自己。

“寶寶,爺爺奶奶什麼時候去的?”他用極其緩慢的語速一字一句地問。

林以沫愣住,驚訝從眼底快速閃過,旋即低聲道:“五年前。”

四年前,林以沫用攢下來的錢循著記憶悄悄去找爺爺奶奶居住的村子,她想告訴爺爺奶奶,她不願在沈家,想跟他們一起生活。

好不容易到達,卻從鄰居口中得知,爺爺奶奶生了場急病,不在了。

十一歲的少女站在荒草叢生的院子裡,呆呆地看著天空,連難過都沒有了。

除了母親,她沒有其他親人了。

返回沈家,還沒來得及告訴楚憐有關爺爺奶奶的事,因為她的“逃跑”,楚憐狠狠打了她一頓。

離開沈家那晚,楚憐說的那句“你不是一直想回你爺爺奶奶那嗎,這次成全你”就很好笑,她的爺爺奶奶,早就不在了。

……

林嶼秋唇上最後一絲血色褪去,眼底血氣湧現,囈語般喃喃:“後來呢。”

一個十歲的孩子,失去父親,失去爺爺奶奶……

林以沫察覺到他的異常,剛要詢問,卻見林嶼秋身上的異樣迅速消失,他微微斂目,突然又問了個問題:“寶寶,你還沒有告訴爸爸,沈崇華是誰呢?”

那聲音溫柔極了。

林以沫也不想再多說爺爺奶奶的事,她猜她這位修真爸爸應該用了某種神奇手段得知了爺爺奶奶不在的消息,她也不想跟他說沈家的事。

這麼多年,她已經習慣自己獨自處理事情,不需要依靠誰。

然而對上林嶼秋的目光後,不由自主開口了。

“楚憐現在的公公。”想了想,她這樣回答。

林嶼秋:“楚憐又是誰?”

“???”

詭異地看了眼林嶼秋,林以沫說:“我媽,你以前相好生下我的那個女人。”

隨後乾脆直接一口氣說了,解了林嶼秋的疑問:“你失蹤後,楚憐把我接到了沈家,沈家是她嫁入的豪門,上個月我被沈家趕了出來,在陳爺爺這裡租房住著。”

“楚憐在沈家生了個女兒叫沈佳佳,比我小一歲,雇人整我,我就把她送進少管所了,沈家肯定不開心嘍。追我的那四個殺人犯,大概率是沈家雇的。畢竟我得罪的隻有沈家。”

她忽然想通了。

既然回來的成年林嶼秋是真正的修真大佬,她為什麼還要靠自己?

笨啊。

剛剛說完,小區內傳來一聲奶聲奶氣的“沫沫”,林以沫順著聲音看過去,林三歲邁著小短腿朝她跑來。

讓她目瞪口呆的是,林三歲脖子上套了個布藝項圈,後麵是繩子,繩子的另一頭……顯而易見,牽在林十三手裡。

她:“……”

遛狗嗎!

“沫沫救我,嗚嗚嗚嗚,林十三欺負我,他用繩子拴住我!!!”林三歲嗷嗷哭著撲過來抱住林以沫大腿。

林十三笑嘻嘻地朝女兒解釋:“我這是防止他跑步摔倒。”

林三歲繼續告狀,十分傷心:“他還指使我給他洗腳!”

對上女兒征詢的視線,林十三摸了下鼻子,然後理直氣壯地說:“我讓自己給自己洗腳,沒錯啊。”

林以沫竟無言以對。

“他誰啊?”林十三這才注意到旁邊還站了個男的,一眼瞅過去,那臉色跟死了爹媽似的。

當他目光遞過去時,和林嶼秋抬眸的視線正正好對上。

“……臥槽?!”林十三的表情凝固在臉上。

與此同時,原本隻連接著林三歲和林十三靈魂上的那根線,迅速連上了林嶼秋。

彼此感應,他們擁有同一個靈魂,都是林嶼秋。

通過那根線,他們能夠看到對方的靈魂狀態,林十三自己的靈魂狀態和林三歲的一樣,純白色,沒什麼看點。

可是!

林十三看到對麵那個林嶼秋的靈魂,漆黑一片,抹了黑炭似的,一點白不露。黑就黑吧,那形狀張牙舞爪,猶如一頭咆哮的惡獸,散發著生人勿近的陰寒恐怖氣息。

現實裡,林十三打了個激靈靈地寒戰,瞪著林嶼秋,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抱著林以沫的林三歲也沒哭了,把頭緊緊抵在林以沫腿上,身體輕輕發抖。

林以沫將他們的反應看在眼裡,以為他們是見到成年林嶼秋驚到了。

“現在,你們又多一個自己了。”

說完,她又朝林嶼秋解釋:“他倆上個月就回來了。”

林嶼秋瞳孔幽深,輕輕地笑了:“難怪我回來,寶寶並不驚訝。”

林十三:艸艸艸!他笑了!他媽的他居然笑了!那個黑秋秋的惡獸狀靈魂咆哮得更凶了!

他拒絕承認這個人也是他自己,未來的自己!

他絕對不可能長成這樣!

通過那根將他們串聯起來的靈魂線,林嶼秋輕輕“招手”,林十三和林三歲純白的靈魂飄了過去,對方張嘴,一口把他倆吞了,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須臾,林嶼秋便從林十三和林三歲的靈魂裡,得知了他們回來後的所有經曆。

過了會兒,惡獸靈魂將他倆的靈魂吐了出去。

他倆忙不迭地抱團跑開,恨恨瞪著惡獸。

然後,他們發現,惡獸停止了咆哮,眨眼變成林嶼秋,渾身縈繞不詳的黑霧,那些黑霧化成利刃切割著他的身體,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痛似的,臉上掛著陰森寒涼的笑容,鬼魅般的雙眼“溫柔”地隔空淩遲他們:

“所以,你們回來,除了給寶寶洗衣做飯,什麼也沒替她做?”

林十三咬牙:“怎麼滴?瞧不起洗衣做飯嗎!我把沫沫養得長胖了三斤!你能嗎!”

林三歲鼓起勇氣:“我、我還能逗沫沫笑。”

林嶼秋渾然沒將他們的話聽在耳裡,神態瘋狂,似是自言自語:“寶寶好像很喜歡你們……”他臉色一變,陰戾陡現,旋即又搖頭,眼中流露出掙紮的情緒,“不行,殺了你們,寶寶會難過……”

這個林嶼秋是瘋子!

未來的他是個瘋批!

林十三無比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

過了幾秒,林嶼秋臉上重新掛上假麵似的笑容,眼中殺意彌漫,語氣溫柔:“你們一點用都沒有,留來做什麼呢。”

林十三冷笑:“我們沒用?你就有用了?當初就是你失蹤丟下沫沫,害得沫沫被楚憐那個臭婆娘帶走,被沈家欺負,受儘委屈!你他媽還好意思說我……”

話音戛然而止。

因為對麵陰氣森森的林嶼秋突然分崩離析,恢複成惡獸靈魂,一動不動了。

林十三&林三歲:“???”

……

這裡發生的一切,於現實中是靜止的,換句話說,不管這裡發生了什麼,時間再長,現實也隻不過一眨眼的時間。

林以沫根本不知道三個林嶼秋之間發生了什麼。

她隻看到林嶼秋毫無預兆地倒了下去。

有那麼一瞬間,她腦海是空白的,也就沒有看到林三歲和林十三又是驚訝又是如釋重負的表情。

林十三心想,我居然把這個瘋批說暈了?

林三歲高興:“林十三,我們贏了!”

林十三忍不住自得,兩人的高興剛剛持續一秒,就聽到一句讓他們羨慕嫉妒恨的呼喚――

“爸爸!”

因為,沫沫喊的那個瘋子林嶼秋。

林以沫扶起林嶼秋,觸手冰涼,她心中一跳。

林十三看到女兒臉上的擔憂,心裡彆提多酸了,眼珠一轉,說:“沫沫,他沒事的,隻不過睡著了。”

林以沫:“?”

林三歲小雞啄米似地狂點頭:“對對對。”

“你放心吧,我們都是林嶼秋,互相能感應到,他真的沒事。”林十三直接扛起林嶼秋,拋開這瘋子的瘋批行為,他還挺滿意林嶼秋的身高、臉蛋。

自己長大後長成這樣,不錯。

林三歲在旁邊強調附和林十三。

這會兒也不計較林十三用繩子遛他了,先一致對外!

林以沫見他們說得那樣認真肯定,稍稍放下心來,一家人迅速回到家,林十三本想直接把林嶼秋扔地上,卻被女兒指使放到臥室裡。

還得是輕拿輕放的那種。

“……”

就很氣。

――“宿主,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

林以沫替林嶼秋蓋被子:“說吧。”

――“最先我想掃描林嶼秋的身體,確認他和你的親子關係,但沒有掃描成功,不過剛才我掃成功了。”

“……”林以沫動作生生頓住,“你不會想告訴我,他不是我爹吧?”

――“這倒不是。”

嚇一身汗。

――“林嶼秋受傷非常嚴重,全身骨頭都碎了,落普通人身上,完全活不了的那種,全靠微弱的靈氣支撐,”

――“林嶼秋身體的修為是元嬰期,元神則達到了合體期,他在回來之前,肯定經曆過一場生死大戰。他的元神十分脆弱,像碎片一樣粘起來。但這些都不算什麼,真正嚴重的是,他的心魔。”

――“宿主,你爸爸的心魔是你。”

*

沒人知道,林嶼秋虛弱的元神脫離了肉身,以恐怖的速度到達沈家彆墅。

此時,沈家幾人正坐在餐廳用晚餐,氣氛凝固壓抑。

沈雲峰瘦了不少,人也憔悴,看起來仿佛老了十歲不止,楚憐替他夾了一道菜,卻被他揮手扇了一巴掌。

“我讓你夾了嗎?” 他沉沉看著楚憐,目光中的陰森讓楚憐臉色發白,雙腿發軟。

自從丈夫出事後,他的性情就變了。

一家人都責怪是她害得沈雲峰出事。

沈雲峰醒過來後,嘴上安慰說不怪她,卻動不動發脾氣,對她拳打腳踢。

沒人幫她。

佳佳沒出事之前,看到她被打,還會護著她,後來知道是她害得丈夫“重病”,跑過來對她說:“媽媽,你就忍忍吧,等爺爺奶奶氣消了就好了。”

楚憐有時候忍不住想,如果換成林以沫,她肯定會幫毫不猶豫幫她。

轉頭又想起是林以沫害得佳佳進少管所,導致沈崇華夫妻倆把對林以沫的怒火轉移到她身上,加上丈夫的事,如果不是顧忌著沈雲峰以後不能再娶妻,沈家很可能讓她和沈雲峰離婚,淨身出戶。

饒是如此,她在沈家的日子也變得如履薄冰起來。

而這一切源頭來自於林以沫。

自從林以沫離開沈家,壞事一件接一件,為了替沈佳佳奔波,前幾天她出去取錢,私下找嫁進沈家之前的人脈關係,卻不知道被誰打暈扔到垃圾堆,取的三十萬也沒了。

她根本不敢聲張這件事,唯恐沈家知道,隻能吃了啞巴虧。

一旦沈家知道她被搶了三十萬,不知道會怎麼罰她。

……

楚憐被沈雲峰打,沈崇華夫妻倆仿佛沒看到似的,沈老太太甚至嗬斥:“雲峰不想看到你,彆站在這兒礙手礙腳。”

楚憐暗自咬牙,推開默默起身。

林嶼秋的元神附了上去。

他控製著楚憐,迅速走向沈老太太,一巴掌重重扇下,蠻橫的力量直接把老太婆連椅子扇在地上。

誰都沒想到楚憐突然發瘋。

“楚憐,你做什麼!”沈崇華厲聲大喝。

楚憐充耳不聞,拿起桌上的叉子,狠狠叉向沈崇華的右手手背。

慘叫驟起。

沈雲峰疾步上前抓住楚憐的頭發,將她摔了出去。

沈家餐廳亂作一團。

……

殘餘的力量無法再支撐林嶼秋的元神。

“記住,這隻是利息。”

渾身劇痛的楚憐模模糊糊聽到一個溫柔的笑音。

麵對暴怒走向自己的沈雲峰,她淒厲尖叫:“不是我!不是我!!!”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