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2 / 2)

擷吳香 胡銀勾 3812 字 10個月前

“任他李家粉飾得再冠冕,也洗脫不了篡權奪位亂臣賊子的罵名,叫咱家說,你實在犯不上。平心而論,那江山姓竇還是姓李,對娘子你、對天下百姓而言,有甚區彆呢?”

奚驪珠的雙手已將薄衾揪成一團,聞聽此言忍不住嗆咳起來,直咳得額角冒出虛汗才停下。

她稍緩了緩,終於抬眼相視:“為周民還是為燕民,江山姓竇或姓李,都不是我所能左右的,我亦不關心。我隻知你們是侵擾的敵寇,是毀壞我家園的人。”

一番話說得有氣無力,雙目卻是灼灼,無聲的控訴似能直抵人心。

馮度噎了一下,隨即笑開:“過去那些年南朝可也沒少北伐,北伐的時候燒殺搶掠一樣也沒少哇!世道就是如此,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總也沒有消停的時候。可那都是大人物該操心的事,你說你一個手無寸鐵的女郎,能生存下來已是不易,又何必替鼎食者擔憂呢?

“真到了國破家亡之際,那些王侯將相有幾個是舍得以身相殉的?多的是換個地方、換個職品,歌舞升平照舊,醉生夢死如昔。當然,這話失之武斷,畢竟一個朝廷再混賬、君王再昏庸,也難免蹦出幾個舍生忘死的英雄輩來。然,高踞廟堂的朱紫勳貴可以死,統軍將帥可以死,守城將領可以死,一方牧守亦可以死。因為他們身受國恩、世食君祿,擔著守土為民之責,所謂在其位謀其政,他們有為之去死的道與義。

“任誰死都不該逼著尋常百姓去死。活的卑如草芥,年複一年被賦稅征徭壓彎了腰杆子,一輩子不得出頭,到了這時候反輪著這些黔首氓隸了,豈不可笑?老百姓麼,守著老百姓的本分便好,頭頂的天換來換去,隻要腳下踏著的地不變,能繼續種莊稼,那明天就還有盼頭,這世道就還不算壞徹底。”

說著重重一歎:“都言‘寧為太平犬莫作亂離人’,真作了亂離人,那也隻能設法兒活下去,賤命一條總也是命啊,你說是不是?人這一輩子就像那水中的浮萍,隨著水流的湧動漲落,不知會被推向何方,能靠岸便是天大的幸事了,又何必管它東南西北?慢說你,便是咱家自己,花了半輩子爬到這個位置上來,瞧著風光八麵的,實則也不過是隨波逐流,過一日算一日罷了。”

馮度邊說邊觀察她的神情,見她沉默下去,嘴角緩緩勾起。

話鋒忽而一轉:“奚娘子可知正園門口與你迎麵撞上的那人是誰?”

“是宣南王竇琤。”馮度自己便給出了答案,“他的父親是周朝的興陽王,也是周少帝的親叔父。李赫篡位後大肆屠戮周朝宗室,他父兄皆被殺害,這才北奔入魏。他對燕國那可是恨之入骨,攻打昇城和丘桓便是他的手筆。”

奚驪珠怔住,滿眼驚疑。

宣南王竟是?那他竟還親自領兵攻打自己的故土和子民……

不,不是了。

如馮度所言,而今已經改天換日,他身為周朝的宗室,完全有理由這般做。

可百姓又做錯了什麼呢?

各方博弈來去,攻伐來去,誰又真正在乎百姓死活……

馮度瞧著榻上人,本就一副雨打梨花的形容,眼下又備受打擊,一番劇咳後懨懨地伏在枕上,閉目輕輕喘息,叫人看著,縱使鐵打的心腸也不免生出幾分憐意來。

“奚娘子,”馮度換了副語重心長的口吻,“周朝不值得你如此,燕朝那就更不值當了。孤影易彯,自當行命安時。縱使你不留戀這人世,這世上總該還有你牽掛著的人,你真忍心就這麼拋舍他們而去?”

說了這麼多,似乎隻有這句才真正對症。因為他話音才落,奚驪珠茫然的雙眼終於有了點神采,渴盼的、傷痛的……不拘什麼,有所盼便是好事!

馮度緊忙探問:“你家中都有何人在?是否逃亡時失散了?你說出來,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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