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茶事錄·陸羽傳奇》全本免費閱讀
這便又是過了十日。
離“茶宴”開設還剩三天之時，郭子威回到了長安。
與郭子儀詳細道明自己在顏真卿宅邸的所見所聞之後，郭子威來官舍找到了我。在門窗緊閉的房間之內，他將顏真卿的真實反應和態度，一一細說給我聽。
“……顏公不但拿‘尚父屏姬’一事出來，恥笑於郭子儀郭大人，更是將陸大人你視為朝中奸佞盧杞的依附者。如此下去，陸大人你再為顏公謀求對策的話，恐是會給自己招來禍患。”
我問郭子威：“郭子儀郭主帥的意見如何？”
郭子威在我耳邊，低聲慎重道：“郭主帥的立場是：不再對顏公暗中相助，也叫我給陸大人提個醒，叮囑陸大人早做‘防盧棄顏’的打算。”
“本官明白了。”我心中有了個數，“會把郭主帥的意見放在心上。”
“陸大人之苦心，連我郭子威都能看得透徹看得明白，為何顏公卻不買賬？”
我道：“能做的我都做了，不能做的我也儘力去做了，不能周全到每一個人，亦是常情。顏大人要誤會我、大罵我、訓斥我都罷，隻要他有自我醒悟的那一天，我就都能忍。”
郭子威道：“我覺得顏公頗是忌諱來自他人的‘諫’與‘策’，一概以不合心性來論。再者就是，顏公對皇帝有執著的信任，一種毫不動搖的信任，不知為何？”
我看著手中的茶碗道：
“年紀使然，經曆使然，你要是能在沙場上征戰個三十載，回來大唐之後，還會去聽部下的‘諫’與‘策’嗎？至於忠君之談，我想是顏大人骨子裡的傲氣使然，他將自己視為忠臣的表率，怎會放下這個大前提？隻怕他是強行說服自己：莫要對聖上和朝綱失望啊！”
郭子威舉一反三，理解道：“看來年紀和自我意識過高，也會成為生死的絆腳石呀！”
我道：“這次顏大人不聽我言，斥我辱我皆是無用，需知道：他打的是聖上的顏麵。日後顏大人要想再抓住聖心，恐怕就難了。”
郭子威問：“可以理解為是顏公自作自受嗎？”
我晃了晃杯中茶，看茶湯騰起落下，終究是色澤不變。
“我的師傅智積禪師教導我：信眾總向神佛問命運，唯獨我等有佛緣的人不可多加猜測信眾之結局。所以我不會去設想顏大人的結局或者說是下場，一切交給後人和後世去評，才能讓他得到始終。”
卻說，恩覺大和尚在對聖上說了“東瀛國欲於大唐共通海上商貿之好”的目的過後，又是二十天不見人影。
尚不知道盧杞有沒有派人去打聽那僧侶的去向，倒是程公公前來茶閣找了我。
“陸大人你說，恩覺大和尚躲避的功夫是不是過於厲害了些？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大唐想派誰去暗殺他他才躲著蹤跡呢！”
“茶宴之日，他自會出現。”我放下手中茶方，問總管大太監，“程公公你在擔心什麼？還是說你有那僧侶會被誰暗殺的預感？本官可聽不得，茶閣上下也聽不得。”
程公公冷聲問：“咱家不過是前來問一問，萬一陸大人你對恩覺大和尚的行蹤了如指掌、卻裝作一無所知呢？”
我“嗬”了一聲，道：“本官要是對此知而不報，豈非欺君？何須為了一個異邦僧侶而把自己的前途賠進去？”
程公公來到我右側的椅子上坐下，胡亂地碰了碰桌上的茶方料子，道：
“可真是不巧了，盧大人從探子口中得到情報，說是恩覺大和尚在江南沒乾彆的事情，倒是在刀子鋪買了一把匕首，就直接上長安來了。盧大人把這事跟聖上稟明之後，聖上當場大驚，一麵下令在茶宴當日要大大防範那東瀛國僧侶，另一麵又下令要給賣匕首給那僧侶的刀子鋪老板治罪——”
“結果，”程公公挑眉問我，“陸大人知道盧大人說什麼了嗎？”
“本官自然是無從猜測。”
說完，我就把被那宦官弄亂了的茶方重新理了理。
“盧大人說，自己已經先一步將那刀子鋪老板滿門抄斬了！”
“盧大人的做法是對是錯，聖上自會判斷。”我比想象的要冷靜的多，“程公公你要是覺得刀子鋪滿門死的冤，大可以去宮內的天祈殿做功德；反之，要是覺得刀子鋪滿門該死，也就不必再等著本官說出自己的看法了。”
“咱家可是怕恩覺大和尚身上的那把匕首不長眼睛，不知道會刺向陸大人你或是茶宴場子中的誰，所以才好心過來給你提個醒。”
“那程公公你就應該吩咐下去，叫看門的將士仔細搜了恩覺大和尚的身，把該收繳的利器和暗器都給收繳了，如此來換的場子安寧，你不算是立功了嗎？”
“沒有那樣的規矩！”程公公道，“太祖爺遺訓，禮讓互尊，不可對異邦使臣搜身。”
“太祖爺的遺訓，到了本朝就不能變嗎？”我忍不住反駁，“因循守舊，如何叫大唐變得更好？”
“有陸大人這句話，咱家就放心了。”程公公向著茶閣裡的其他官僚道，“你等可都聽見且聽清楚了的，向恩覺大和尚搜身一事，是陸大人的主張！”
過後，程公公就帶著陸羽的“主張”去回了聖上。
“祖宗家法，當變則變！”聖上道，“何況是攜帶利器這樣的危險事？朕不允許膝下任何一位愛卿受傷。”
程公公跪在地上道：“老奴隻恐那僧侶膽大妄為，意圖對聖上您不利。”
“他敢！”聖上拍案道，“朕無時無刻可以下令殺他，何須等到茶宴之日為他所害？”
“人心難測，招數難明，老奴不知那僧侶除了明的攜帶凶器之外，是否還有彆的歹心，還請聖上要多加留神才是。”
“入秋到冬，冬去春來，朕就沒有過上一回舒心的日子！”
皇帝把奏章往左一挪，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