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融會貫通之後,他也有了自己的見解:
“這困局又不是長安解決了以後,就天下各處也一並消難,長久以來所積蓄的弊端,豈是能夠完標治本的?”
“再如這天子的舉措,糊塗歸糊塗,最起碼他還能夠有所為。哪怕‘有所為’是一種‘錯為’,那也比無動於衷地看各路軍閥鬥爭不斷的好。至於說籌集軍費和填補國庫這兩件刮錢於商、刮錢於民的大事,本公子相信,君、臣、民三者到最後一定能夠相互妥協、相互理解。”
張誌和微笑道:“紀公子你觀點獨特,比顏公冷靜,比朝臣清醒,難得。”
“本公子要是能夠到禦前去論事,沒準洞見和氣場一點都不會輸給陸羽。”紀檽峰指向自己的心臟,“底氣在這裡。”
“這才是江南呀!”張誌和放眼煙波,“有諸多性情各異的才子的江南。”
辭彆張誌和,紀檽峰並未直接回家,而是打算去“悅來酒樓”坐一坐。
路上,跟班誇讚道:“公子,張大人說您是:才子!”
“本公子向來都是如此看待自己。”紀檽峰波瀾不驚,“隻是有了玄真子的親口肯定過後,覺得自己理應當個真才子才好而已。”
跟班問:“今日與張大人相見,公子未將自己的詩作拿給他指教,小的不知何故?另外,公子覺得張大人是跟什麼樣的人?跟顏真卿和陸羽比如何?”
紀檽峰忽然收住了腳步,站在一邊,毫不隱瞞自己情緒地說了起來:
“本公子算是明白為什麼連東瀛國天皇都喜歡玄真子的《漁歌子》了,除了詞本身,玄真子的境界高雅,非一般人所能比擬。而且,你可懂那種感覺:本公子在他麵前不會覺得自卑,而是僅僅產生了一種弗如之感。所以本公子才不想把自己的作品拿出來貽笑大方。“
跟班道:“可小的認為,公子你寫的那兩首《漁父詞》也不錯啊!”
紀檽峰一臉正經,道:“說來也是奇怪,為何本公子坐入舟中,與玄真子對談之後,竟有羽化登仙之感!”
“小的想來,是江上煙波飄渺、引人入境的緣故。”跟班道,“但也可以見的,若是沒有很好的駕船技術,行舟江上將會十分危險。”
“你的擔憂都罷了!”紀檽峰一擺手,“玄真子怎會一人行舟江上?除非是他真的想去江中見神仙,不再念著大唐,也不再念著江南。”
“是小的嘴碎,不該說那些無端的瞎話,請公子原諒。”
“本公子又沒往心裡去,你不必請罪。”
“謝公子。”
“接著給說剛才沒說完的話吧——”
紀檽峰做出深思熟慮後的模樣,道:
“對比顏真卿,玄真子更加親和風雅,以淡泊觀天下、以純粹待往來,不爭而勝,不證而強;對比陸羽,玄真子亦懂詩書茶琴,在乎天地萬物之間,在乎江河日月之間,不隱而隱,不避而避。真乃高人!”
跟班領悟道:“公子所言,句句在理,小的明白了。”
長安客棧之中,我在廂房裡吃到了李季蘭親手做的“方桃餅”。
講真,我看不出那東西跟桃子有什麼關係,也看不出它的外形哪裡方正了,更是不懂這用筷子戳著就跟水晶糕似的東西,怎麼能夠叫做餅?
“我喜歡這麼叫它,陸羽你就當作這個名字取得好。”
“好,隻要是蘭兒取的名字都好。”
我挖了一勺“方桃餅”來吃,口感竟然是酸不溜秋的,難以下咽。
我維持著表情,一激發全身勇氣,把那一口怪味給吞落了肚。
李季蘭裝作無辜地問我:“陸羽,你可要再來一口?”
我謝了她,道:“此物甚奇,不適合我再嘗。”
她尷尬道:“沒辦法,如今長安城中,唯有食醋最便宜。”
我連吃三個裝在盤子裡的糖蓮子,才算是把食醋的酸味壓過去,但是忍不住在心裡一歎:方桃餅,是真的難吃呀!
“所以朝廷到底是怎麼想的?”李季蘭把方桃餅往邊上一挪,“樣樣東西都不是人能買的起的價格,東西賣不出去,放著也是腐爛變質,真是浪費。”
“真還不如提前儲備著一些陸羽你給我的乾花花茶和各味茶方呢,喝著能讓人身心放鬆,不去計較那些朝廷的糊塗事。”
我道:“照這麼下去,長安城中怕是人人隻能吃醃製的醬菜了,還要集市和館子何用?還有那些老屋和祖屋,閒置著也要被迫交稅,真的不難想象:百姓們為逃避嚴苛稅賦,會忍痛將屋子砸毀啊!”
李季蘭問:“你定是進言了,但是皇帝不聽,對不對?”
“我從《間架法》提出之初,說到《間架法》被確定頒布,口乾舌儘了都。”
我喝了半碗清湯,繼續道:
“你說那些戶部官員帶著官兵到處行動,登記了誰家有什麼房產、倉庫、棚所又如何?老百姓真的有辦法一下子掏出錢來嗎?乃至是那些已經被朝廷敲詐殆儘的商賈,他們的日子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一時之間又要如何適應?”
“那……”李季蘭直白問,“為什麼你說的話皇帝不聽?”
“皇帝並非不聽,而是字字句句都聽入了耳,卻偏要端著天威來固執己見罷了。”我深入道,“皇帝有點像是在發泄,通過製定新規新法來抗衡自己登基以來的種種苦悶和不如意。”
“你的意思是:皇帝搜刮民財,填充國庫和軍資籌集隻是說給滿朝文武聽的借口?實際上皇帝就是想證明自己的能耐?才怎麼都不肯回頭?”
“嗯。”我微一點頭,“佞臣的煽動也好,賢臣的勸諫也罷,都不是推力的關鍵。皇帝想要怎麼做,這當中的從前到後的決策、朝議、實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