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第127章(2 / 2)

我如實道:“臣當真是不知。顏大人從未跟臣提過‘三癸亭’之事。”

“喲~”程公公拖了聲調子,“陸大人你這麼緊張做什麼?聖上又沒叫你對天起誓來證明自己無所籌謀。”

皇帝冷問:“你可是覺得朕宮中的茶閣裡麵缺少了意趣,想在江南建造‘天下第一茶亭’?”

“請聖上明鑒,臣對此事一無所知。隻能猜想:顏大人是知道臣好茶,才會臣建造了這麼一塊清淨之地,好讓文人雅客得空時去坐亭品茶,看山賞雲。”

皇帝並不信我的解釋,也不想再聽彆的話,隻叫來另外兩位官兵,下令道:“江南‘三癸亭’的建造目的、坐勢風水、所用建材、所牽涉之人,一一給朕去查!”

我真的想說一句:“敢問聖上,是否小題大做?”

卻終究是忍了下來,料想“三癸亭”也查不出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出來。

程公公問:“如今陸大人倒是淡定了?”

“臣陸羽,無愧此身,無私合顏大人建造‘天下第一茶亭’的之意,故不怕審查拷問。”

程公公“嘖”了一聲,在皇帝耳邊道:

“陸大人不就是在茶閣坐膩了,想要座亭子透透氣嗎?聖上您何不在皇宮之中先成全了他,免得他想入非非、節外生枝,做出些不敬天子和敗壞官德的錯事來。”

我實事求是道:“宮中不適合建茶亭,茶亭應在石階之上,青山之間、白雲之下,否則隻迎著皇宮的青磚琉瓦、綠樹紅花、閒人雜語,再耐看的外觀也是無趣。”

“陸大人,你不要不知足!”程公公生氣了,“咱家好心在聖上麵前為你說話,你卻挑三揀四,可是覺得——你的亭子沒沾顏真卿的光,就一無是處啊?”

“本官曾未說過自己要亭子,《茶經》之事,心安之處就能寫;飲茶之事,閒適之時就能行。如此而已,不求他人恩惠,也不想自己多求。”

“罷了。”皇帝不再追究,“朕隻當建造‘三癸亭’一事,是顏真卿的一廂情願,是他給了孟郊一個學本事的機會,不怪到陸愛卿你身上就是。”

“謝聖上聖明。”

過後我從涵心殿出來,一路上,卻也不甚明白:

為何顏大人為我建造了一處雅所,卻不告知於我?

為何孟郊莫名其妙地就卷入了這場“張誌和之死”的是非當中?

卻說在那一天——

顏真卿正在家中的園子裡聽鳥叫,就有下人匆匆來報:

“不好了老爺!張誌和張大人溺亡了,屍首才剛剛被打撈上岸,擦拭乾淨了水漬之後,恍然如同是在安睡一般。”

顏真卿大驚。

扶著就近的回廊柱子問道:“張公怎會離世?你可是在撞騙本官?”

那下人直言道:“這是大事,小的不敢亂說!皇甫大人已經領著林捕頭往現場去了,也不知道張大人之死,是意外還是叫人給害的呀……”

顏真卿大哭。

這一次,他哭的比上次哀悼宰相楊炎還厲害,幾乎是肝腸寸斷,不見天日,恨不得自己也就是這般追隨張公而去。

那下人見老爺如此,相勸而不敢勸,隻能站在一邊乾著急。

顏真卿涕零不止,道:“張公啊,你說過不會離我而去,怎就言而無信了?【注1】”

複有痛捶回廊的紅漆柱子,引天而唳:

“本官早說過,自己早就離奸賊盧杞設下的死局不遠矣,為國捐軀近在眼前,連遺書都已經寫下,就放在‘三癸亭’中的碑刻下方的石層暗格之中。哪想天意難料,張公你竟然走在了本官前頭,日後,叫本官還能與誰心無芥蒂地相談、論事、品詩、問理……”

“本官已經是垂暮之年,早將生死置之度外,還想著朝廷的詔書一來,就在‘煙波湖’上與張公你餞彆,去赴那人生最後的波瀾一筆。可,可……本官哪能知道,這一彆未至,聞此喪訊……竟然是與張公你成了永彆!”

那下人隻覺得——

天之淒淒,烏雲蓋日,不透一絲光亮。

地之渾渾,萬物枯萎,毫無一點生機。

唯有顏真卿的肺腑之言和欲絕神情,

與天地同悲,與山河同顫,

道不儘無限惋惜、無限哀絕。

顏真卿大哭大慟半日過後,終於稍微平複了心情。

他對那下人道:“去準備,本官要沐浴更衣,前去‘煙波湖’祭奠張公。”

那下人那敢不響應?立刻就按照老爺的吩咐去做事了。

等到沐浴更衣、脫簪束綸完畢,顏真卿到家中佛堂去燃了一炷香。

他雙手合十,無聲對著一尊金身的佛像祈禱、凝視良久後,才離開了自宅“定風居”,往張誌和出事的“煙波湖”走去。

顏真卿的身影出現在現場的時候,皇甫冉立刻過來相扶。

皇甫冉一邊扶著顏真卿往岸邊走,一邊問:“顏大人您怎麼是獨自前來?好歹要帶著一兩個下人在身邊照顧著才是。”

顏真卿悲起心頭,隻喃喃道:“如此來,如此去,什麼都帶不走、帶不走……”

就這麼來到了張誌和的屍首麵前,顏真卿一把掙脫皇甫冉的攙扶,邁著沉重卻快速的步子,半跪在了摯友的身邊。

又是一陣淚如雨下,顏真卿哀傷道:

“漁父賢而名隱,鴟夷智而功高。”

“須臾之間,千變萬化,蓬壺仿佛而隱見,天水微茫而昭合。觀者如堵,轟然愕貽。忽焉去我,思德滋深,曷以寘懷,寄諸他山之石。”【注2】

皇甫冉道:“顏大人千萬節哀,人死不能複生,徒然傷神隻會更增哀傷,莫不如流過這些淚、訴過這些話以後,就讓自己從痛苦當中走出來吧!”

顏真卿猛地一回頭,“皇甫大人,張公真的是意外失足而死嗎?”

皇甫冉謹慎道:“下官不敢妄言,隻敢說此事非同尋常,需要細查。”

顏真卿指著江麵恨道:“難不成是有人想害本官,結果害了張公?”

皇甫冉道:“顏大人你少有乘坐舴艋舟的喜好,要說有誰在舴艋舟中動了手腳,要針對的人是你,也說不通啊!”

“本官如今千思萬緒縈繞心頭,難消痛失摯友之恨,亦難解摯友忽死之因,是苦不欲生啊!”

“顏大人放心,下官一定會親自去查,一旦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就立刻派人去‘定風居’告訴您。”

而在舴艋舟旁側,已經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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