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茶事錄·陸羽傳奇》全本免費閱讀
高天威匆匆而來,喘著氣站在我麵前,道:
“陸大人你冷靜點聽我說,出大事了,張誌和張大人……在江南的煙波湖上泛舟之時,溺亡了!”
我一愣,手中的筷子掉落在地,發出“哐啷”一聲響。
我顫聲問:“是……事件還是事故?”
高天威搖頭,“本鏢頭不知,消息才剛剛傳入宮中。”
李季蘭握了握我的手,“陸羽你跟高鏢頭回皇宮裡去吧!也許聖上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畢竟是事發突然。”高天威一歎,“張大人又是頗得聖心的臣子,聖上對他的態度,跟顏真卿可完全不同啊!”
“那蘭兒你,一會再去樓上……好好把這事跟長卿他們說。”
“我知道了,陸羽你先回去吧!”
進入皇城宮門的時候,我看總管大太監領著四個小太監站在外頭。
程公公的腰間綁了一條白色的帶子,沮喪著一張臉。
他用低沉且悲涼的調子朝我道:“真是蒼天不開眼,為什麼死的是張誌和張大人,而不是那居功自傲、連天子都不放在眼裡的顏真卿呢?”
我竟然覺得那宦官的神情三分是真,問:“聖上情緒如何?”
程公公領著我往涵心殿方向走,道:
“聖上大慟,說張大人是大唐難得一見的不貪戀權力與榮華的好官,而且張大人詩歌也寫的好,《漁歌子》是享譽後世的佳作。如今張大人說死就死了,陸大人你就不會覺得很沒有實感嗎?”
“程公公你若是聽到了什麼風聲,不妨提前先跟本官說。”
“有人說,張大人是喝酒後自己搭乘舴艋舟往煙波湖的湖心當中去的,不知怎麼的湖麵上忽然出現了一張草席,張大人就從舟中起身,對著前方一鞠躬,說了一句:‘玄真子拜見飛廉上仙、如蘇上仙。’之後,就一腳往草席上麵踩,結果就這麼溺斃了!”
“什麼飛廉上仙、如蘇上仙,此二仙家乃是風神和雨神,並非張大人所信奉的道學玄學之仙君和老君。再者,當日應該無風雨,飛廉和如蘇二仙家又豈會降臨凡間邀張大人乘席而去?”
“還有人說,張大人是自己不想活了,想先一步於顏真卿而去,所以就自己選擇了沉江的死法,向古來的聖賢一樣。”
“更是荒謬!”我打斷道,“張公與顏公交情深厚,豈會有自尋死路的想法?況且張公是修身養性的通透之人,斷是不會輕易了卻塵緣。”
“總歸張大人已經死了。”
程公公把拂塵從腰間拿出,沒有什麼目的地一甩。
“本官心中亦是萬分難過,但凡事以勸撫君心為先,不在聖上麵前流露過多情緒。”我警告那宦官,“到時候程公公你不要拿本官的神情和反應來添油加醋,再亂君心,聽見沒有!”
“咱家沒有多說一句‘莫不是東瀛國使者團之人為之’算好!”程公公奸險道,“陸大人你愛在聖上麵前怎麼發揮,就怎麼發揮。咱家不想跟一個死人過不去。”
“你那前一句話,說給聖上聽也無妨。”
“陸羽!”那宦官忽然一喝我的名字,“你就這麼不想我大唐跟東瀛國和平共處嗎?”
我沉下臉,狠狠地駁訴了一句:“你認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進入涵心殿。
我一眼就看見:原本的宮燈燈罩已經全部被取下,原本的紅燭也換成了白燭,使得殿內的氛圍顯得格外冷清與哀寂。
皇帝叫我不必請安,直接到右側的椅子上坐下就好。
“大唐痛失張誌和,朕要為張公罷朝五日。”
“是。”我體會著的皇帝的心情道,“張大人之逝,君臣同悲。”
“想來張誌和本就出身名門,三歲能書,六歲能文,十九歲中進士,入翰林院奉職,有過目不忘之才,受到先代皇帝賞識。張誌和可不僅僅是能文啊,在他二十二歲任杭州刺史期間,打擊當地惡勢力、肅正民風民俗,政績卓越。加之他任‘靈武討召使’時期,戰功赫赫,大敗叛軍,先代皇帝讚譽他:中興大唐有功。”
皇帝流出眼淚來,程公公趕緊遞了一塊黃色的錦緞龍帕過去。
皇帝擦了擦眼睛,指向同光閣方向道:
“張誌和的畫像還掛在裡麵呢!”
我道:“請聖上寬心,人之生死有定數,來往皆不可憶、不可追,在世之人切勿過於為離世之人傷懷。”
“皇甫冉隻上書告訴朕,說張誌和是在湖州溺死的。”皇帝話鋒一轉,“但朕始終不信!不信張大人會過度飲酒、更不信張大人會落水而無掙紮之力。”
“啟稟聖上,老奴有話要說。”
“準了。”
“如今的長安,俊才錢起得了美人侍茶姑娘,是日日琴瑟和鳴、不思文章,所以才莫名其妙地流行起讀年輕人孟郊的詩作來。”
“那又如何?”皇帝怒瞪那總管大太監一眼,“把話往重點去說!”
“老奴聽聞,那孟郊可不簡單,除了扮演一個心係‘慈母手中線’的孝子角色之外,還在江南做成了兩件大事:第一是親自動手和監工製造了張大人溺亡之時,乘坐的那隻舴艋舟;第二是聽命於顏真卿,參與為陸羽而建的‘三癸亭’的工事。”
皇帝聽完,龍顏震怒,氣問:“孟郊如今人在何處?”
程公公道:“尚在江南……自建的草廬之中。”
“給朕派人去查,查明白他有無在舴艋舟當中動手腳!”皇帝一拍桌案,“若是證據確鑿,立刻將他押送到長安來,朕要親審論罪!”
“是!”
程公公應完,朝門外的官兵一使眼色,官兵就按照皇帝的命令辦事去了。
“聖上。”
程公公再問:“那孟郊為了出名,心思狡詐似金狐,自我宣傳功底更是了不得,可要在長安城內禁止老百姓傳頌他的詩?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儘長安花。”
“朕的新科狀元都不敢如此聲張自炫,何況是他那個沒有功名之人!”皇帝氣上加氣,“不必禁老百姓的嘴,日後再有孟郊的詩作從江南傳來,直接攔截,麵呈給朕就是!”
“有聖上您來親鑒親辨,孟郊的用心哪裡還藏得住?”程公公奉承道,“就是不知他乾的另一件事,要不要一並追責?”
皇帝問:“還有什麼事?”
“老奴是指:孟郊聽從顏真卿的吩咐,在江南為陸羽建造‘三癸亭’之事。”
聽到這裡,皇帝皺眉看向我,就像是我隱瞞不報了什麼秘密一樣。
“照理說,”程公公繼續道,“顏真卿和陸羽同為朝廷命官,建設亭台之事應該上報朝廷,不可擅自動工,可是前者不請示於工部、後者不告知於天子,豈非不妥當?”
“陸愛卿,你現在好好對朕交待一切,朕就免你知而不報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