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2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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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鏢頭在堂外喊了幾聲“堂主”,他身後的幾個鏢師也是麵帶“我家堂主怎會犯下殺戮”的正氣之感,惹的林捕頭板著臉衝他們連出幾聲:“肅靜!”

沈堂主倒是從容自若,說起了另一些我和皇甫冉等人都不知道的話來。

“不錯,本堂主的確是在山道上的走鏢途中與挖土的鄭姓園丁相識的,鄭姓園丁從未在本堂主麵前提過一個‘殺’字或者‘恨’字,更沒有叫本堂主摧毀泰滄亭和替天行道懲罰梅一弦。是本堂主在無意之間發現了鄭姓園丁手臂上的淤青之後,悄悄到泰滄亭一探究竟,才知曉他平日裡沒少挨梅一弦拳腳的。”

“江湖之人,義氣為上:鄭姓園丁為我從西湖尋得上好的帶芽種藕苗子,讓我這個粗大漢也養活了一缸精細的蓮花,甚至得了一朵難得一見的白玉並蒂蓮,正我議事堂風氣,時時刻刻提醒鏢師們不可私收客商回扣、不可貪拿鏢箱之中貨物,理應像這白蓮花一般清正為人,我如何不會感激他?”

“不止如此,鄭姓園丁還為我栽培新品茶花‘一家書’,我又如何不會感動於他的真摯?”

皇甫冉從座上站起,驚問:“兩年前‘江南萬花會’本官也是評委之一,怎麼聽見的是‘此茶花是為感謝梅亭主而栽’啊?”

沈堂主冷笑一聲,“大人,你覺得當時鄭姓園丁能說實話嗎?敢說實話嗎?他身後是泰滄亭,泰滄亭身後牽動著我江南多少花木商?豈能不顧後果直接壞了梅一弦的名聲?看客們會相信嗎?花木商們會相信嗎?甚至是大人你——”沈堂主直視著皇甫冉的眼睛,“又會相信嗎?”

因為心中對這些問題的回答都是一個“否”字,皇甫冉露出了承認的表情,然後道:

“鄭姓園丁,你老實答了本官,可是自己為沈堂主栽培新品茶花‘一家書’的初衷被梅亭主發現了,所以過後梅亭主才對你那獲賞的茶花不正眼看、也不聞不問啊?”

鄭姓園丁也如沈祈隆一樣發出幾聲冷笑來,道:

“皇甫大人你還是沒徹底了解梅亭主的本性啊!他是個虛榮而又自滿的人,在外人麵前裝的如何清雅高尚都好,骨子他就是一個商人啊——貪婪、摳門、為己、利益至上。”

“梅亭主視我那盆獲賞茶花為無物,說白了還是不認可我取的名字‘一家書’啊!他曾自命了幾個名字來讓我挑:弦鳴、弦舞、弦問、弦婉紗、玉弦歌,但都被我一一拒絕了。”

皇甫冉問:“那最後為何偏偏挑了‘一家書’這個名字?鄭姓園丁,你可是念及沈祈隆的好,才把那份自己所向往的父子情融入到了其中——取‘一家親睦,此花可書’之意?”

鄭姓園丁搖了搖頭,笑而不答。

皇甫冉急了,催促道:“你這園丁,還不速速給本官回話!”

我忽然大悟,站出來道:“莫非這‘一家書’裡麵的‘一’字,也是梅一弦強迫你使用的?你原本給新品茶花取的名字隻有兩個字,叫做:家書?”

“陸公子正解,那個念起來朗朗不上口的‘一’字,正是梅一弦為了讓自己也跟這新品茶花沾邊,而強行叫我使用的。”

鄭姓園丁向我低頭一歉,“之前用了謊話來向陸公子解釋‘一家書’的意思,是我之過,還請莫怪。”

“我如何會怪你?”此刻我心中受到莫大的震撼,“我知曉當時你帶著那並非是自己所喜的茶花名字去參加‘江南萬花會’時,心中是何等苦悶與不甘,換做是我,是斷不會答應梅亭主的無理要求的。”

“身為泰滄亭裡的幫工,我身不由己;身為梅一弦的棋子,不,我連棋子都不如,我不過是一個活在他手下的傀儡罷了。”

鄭姓園丁漸漸露出淒涼的神色,繼續道:

“這些年來,我為泰滄亭養出過多少好花木,又為梅一弦帶來過多少被他投機取巧地‘關聯姓名’的名物?可我得到過什麼呢?不過是一身傷痛和數不儘的擔驚受怕罷了。”

鄭姓園丁看向張繼,悔恨道:

“張生你也莫要怪我,我打你罵你辱你趕你,隻把曾經梅一弦發泄在我身上的情緒,原原本本地轉移到了你這個不專業的‘毛賊’身上罷了。一切毒手與惡言,都非我本意。”

張繼露出寬蕩胸懷道:“我沒受什麼皮肉之苦,你那些罵我辱我的話,我早就忘了!我不是個小氣的人,因此不會對你記仇。”

皇甫冉歎氣道:“鄭姓園丁,你要是早將梅一弦的本性告知本官,讓本官為你做主,如今又怎麼會引出這些事端來?說白了,梅一弦不是你殺的、也不是你求誰人去殺的,但梅一弦會死,你也難辭其咎!”

“我護國鏢局的幫規裡頭,其中一條就是:行鏢者,無論何時何地都要心懷正義,不可對受苦者見死不救、不可容許他人作惡,必要時,可憑自己的判斷來製裁惡人。”

沈祈隆說完,就轉身看向高鏢頭和他身側的幾位鏢師,問道:“本堂主沒說錯吧?”

高天威和那幾位鏢師齊聲應道:“是,堂主所言不錯。”

“我沈祈隆秉行幫規、懲惡揚善殺梅一弦,上不愧天,下不愧地!”

沈堂主此言一出,公堂內外皆靜。

好久,師爺才起身提醒皇甫冉道:“大人,沈堂主招認自己是殺害梅亭主的真凶了!”

“記下!”皇甫冉大聲道。

“是。”師爺坐下,趕緊又在案宗上麵寫了幾筆。

皇甫冉清了清嗓子,當眾道:“大家可都聽見了,是沈祈隆沈堂主自己承認殺了梅一弦的,所以本官接下來,就要按照《唐律》來辦此案!”

公堂內外,仍舊是一片死寂。

百姓們不知道是不敢妄議還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就都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高鏢頭和另外幾個鏢師都垂下了腦袋,就跟是堂主犯下命案給護國鏢局抹了黑,作為鏢局成員,都抬不起頭了一樣;至於那些誌士,則是個個神情嚴肅地盯著犯人看,隻等犯人把真實動機和作案手法都供述出來,好叫人知道:梅一弦是死有餘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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