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2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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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節前日。

一大清早,我到達衙門官邸的時候,正好看見劉長卿也在。

相互問候之後,我就向皇甫冉說起了正事:“皇甫兄,關於梅一弦梅亭主的案子,陸羽有重要證據要報。”

皇甫冉示意我到劉長卿對麵的凳子上坐下,道:“恰好本官在劉大人的協力下,也找到了另一處辦案線索。”

我伸手道:“請皇甫兄你先說——”

皇甫冉從桌下的托層中拿出一物,乃是那被仵作驗過的珠釵。

“多虧劉大人看過後提醒,本官才知道這隻出現在命案現場的珠釵並非新做之物,而是兩年前的手工打造成品。”

劉長卿道:“學生出身貧寒,爹爹常為家計之事奔波,娘親則會攬些針線活和首飾活來貼補家用,故而學生自幼時起,就對飾品的新舊與做工都知曉一二。”

皇甫冉點了點頭,轉而對我道:“因此本官重罰了不仔細的仵作,哪能教他驗錯證物又胡猜證物的來由,擾亂斷案方向?”

“是該罰。”我應道,“本應細致判斷的事情,卻被做了誤判,是仵作之過。”

皇甫冉又指著被細細拆開過珠釵釵頭,叫我過來細看。

“劉大人昨日就當著本官的麵,用細銀針將釵頭的細節之處一點一點地勾開,才把纏繞在‘鑲嵌有仿玉翠的花形假璧瓴石’中的細琴弦線給找出來。”

劉長卿的目光落在珠釵上,道:“陸公子你需知道,這繞細琴弦線的功夫極其細致,又在細線之外塗了層防水防火的洛河膠,才能使那‘花形假璧瓴石’緊緊貼合在橫杆上麵不掉落,僅僅有變形。”

我端看了好一會兒,道:“看來此物也是出自行家之手了,隻可惜沒能夠給一位合適的姑娘佩戴上,實有遺憾。”

“正是因為這珠釵繞有細琴弦線,所以本官初步推定為是琴師所做。本官又看那琴弦像是本地知名琴行‘銅雀鳴’所出,就派了林捕頭帶領一班精銳部下去查,結果陸羽你猜查出了什麼?”

不等我反應,皇甫冉一拍桌案,恨道:“那泰滄亭亭主梅一弦竟然也曾犯下過命案,死者正是那位做了珠釵的琴師,名叫:江為友。”

“本官叫上了劉大人一同前去泰滄亭查證兩年前的往事,才知曉:原來當時,梅一弦砍斷七弦琴之後,自尊心受到衝擊的江為友烈性撞柱後並未死亡,而是還有一絲微弱氣息。梅一弦卻是采取了極端方式收場:不但不救人,還將江為友以劍割喉完全殺死!而對江為友的屍首做善後處理的,正是受了梅一弦強製命令的:鄭姓園丁!”

“所以本官大膽推測:江為友撞柱時,想要送給心愛的女子的珠釵正好從懷中掉落,被亭主梅一弦所撿到。梅一弦之所以沒有當場把珠釵毀掉,就是想在日後留作它用。又逢不知道什麼原因被‘護國鏢局’的人叫到了押鏢間去,就取了那隻珠釵來當作自保的利器用。”

劉長卿補充道:“皇甫大人的意思是:之前梅亭主一直裝作不會武功的栽花養花雅士,實際上他是個善用針尖型利器的人。臨死之前,他曾想把手中的珠釵當作飛鏢先一步反擊要了對方的命,卻不料被對方一劍割喉而死!”

劉長卿一歎:“善惡有報,梅亭主的死法跟江為友一模一樣,不可不說凶手是替那位琴師報了仇啊!”

皇甫冉疑道:“本官現在想不通的就是,為何這梅一弦會死在護國鏢局?他跟護國鏢局的人之間到底有何真實恩怨?”

“陸羽可為皇甫兄串起整個案子的來龍去脈,還請皇甫兄和長卿莫嫌陸羽話多,耐心聽完才是。”

“我非那毛毛躁躁的張繼,性子沉穩的很。”劉長卿對比道,“陸公子你慢慢說來就是。”

“好。”

一壺清泉水在圍爐之上慢煮,一盒清茶碧螺春在茶盤之上待用,一套素雅茶具在桌麵之上待暖,我將此茶局設置完畢好後,才開始進入案件推理。

“鄭姓園丁自小被梅亭主所撿,進入泰滄亭學習園藝本事後,終於可以獨當一麵負責茶園和瑤水台觀蓮池的管理。然而虛假的恩情之下,梅亭主隻把鄭姓園丁當成自己的出氣包,對其動輒打罵,因為他料定其不會還手。”

“後來,鄭姓園丁到山道上去挖種植茶花所需的疏鬆黃沙土,正好跟走鏢的護國鏢局堂主沈祈隆相遇,兩人之間就產生了交集。一回生,二回熟,沈堂主習的了養花之道,鄭姓園丁也懂得了‘柳葉精神’,正是:柔韌而頑強,象征著鏢師們能伸能縮、不畏前險。於是,沈堂主開始在鏢局的議事堂正門之外養一缸蓮花,鄭姓園丁在茶花盆上刻下‘柳葉’圖案為支柱,兩人之間,從初步的‘交情’過渡到了隱約存在的‘父子情’,沈堂主的年齡與梅亭主相當,都是五十歲上下。”

“有一次,二人又在山道上相遇,不巧鄭姓園丁手臂上的大片淤青被沈堂主發現,詢問過後,沈堂主得知:原來鄭姓園丁長期受到梅亭主的無理拳腳。所以自那時起,沈堂主就對梅亭主存了殺意。之所以沒有在兩年前動手,陸羽尋思著是發生了琴師江為友一案的緣故,令沈堂主不得不中斷計劃,另尋契機。”

“陸羽不敢自稱懂得女子心思,下麵要說的話,還請皇甫兄和長卿仁者見仁,智者——”

“侍茶姑娘因為去琴行給湘韻小姐買琴譜而與琴師江為友相識,兩人應該是對彼此互懷好感,因此陸羽推斷,江為友的珠釵應該是為侍茶姑娘做的。兩年前侍茶姑娘為陳府購置花卉而去往泰滄亭,正好看見江為友因琴斷而撞柱,將他逼迫至此的人正是梅亭主。一波未停一波又起,接下來,侍茶姑娘竟然看見了鄭姓園丁被梅亭主逼著善後江為友的屍首之事的。所以不可不說她恨極梅亭主。”

“梅一弦死後,侍茶姑娘曾對我說過一段往事,以至於陸羽一直誤以為鄭姓園丁就是她口中的‘不可說之人’,也就是真凶,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侍茶姑娘經常出入泰滄亭,定是不會不知道鄭姓園丁手臂上有淤青之事。或許她曾勸他到衙門來報案,好揭穿梅一弦的表裡不一,但都被他拒絕。身處這一階層的百姓的心思都是相似的,隻相信一個理兒:生不入官府,死不下地獄。哪能指望清官大老爺明斷家務事呢?所以侍茶姑娘隻好一直忍耐,想慢慢說服鄭姓園丁,讓他儘早去衙門報案——作證梅一弦殺了江為友、且犯有故意傷害罪、遺體破壞罪。”

“哪想這兩年的時間裡,什麼都沒有改變,改變僅僅是鄭姓園丁和沈堂主之間的相知之情:護國鏢局和泰滄亭同時開出了並蒂蓮;護國鏢局換了新局標;新品茶花‘一家書’獲得江南萬花會大賞,二者的盆身之側,都刻有柳葉圖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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