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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鏢頭繼續道:“沈堂主還對那個鄭姓園丁格外客氣,那是我第一次看見沈堂主對外人笑,就像是父親對待兒子一般。”
我道:“這就奇了,你說沈堂主跟鄭姓園丁投緣,一眼見他即視他如子;我卻聽鄭姓園丁說,梅亭主對他有知遇之恩,他視梅亭主如父。”
高鏢頭特意跑到廳外去看了看那盆自己以前沒有怎麼注意過的茶花,回來後道:“鄭姓園丁為梅亭主而種植新品茶花,為了報恩和拿下萬花會頭獎;沈堂主因茶花花中驕客的品性而買花,為了堂外生機和自我機緣。也無可厚非。”
“鄭姓園丁的‘一家書’茶花,真的是為了梅亭主而種嗎?”我禁不住反問,“他有沒有可能是為了彆人呢?”
高鏢頭不甚明了,“陸公子的意思是?”
“我在想,有沒有可能鄭姓園丁跟沈堂主早就彼此認識,他的茶花新品是為沈堂主而種,而非梅亭主?”
“陸公子,你這就是強詞奪理了。”高鏢頭認為我的想法頗為牽強,“那園丁為我家堂主種茶花有什麼好處?能得到什麼回報嗎?再說了,如此初衷要是被梅亭主發現了去,豈非飯碗不保、要被逐出泰滄亭?”
“你說的不錯,我正是猜測鄭姓園丁的新品育苗初衷被梅亭主所知,故而成了此樁案件的導火索。高鏢頭你再想想,廳外的新品茶花為何叫做:一家書?倘若鄭姓園丁是為了泰滄亭的名聲或是為了梅亭主而種花參賽,另取彆的名字不是更貼切嗎?像是:泰滄茶仙、知秋茶客、天女戲鶯。”
高鏢頭仍舊沒跟上我的想法,隻道:“本鏢頭不覺得‘一家書’這個名字哪裡不妥,陸公子切莫因為似似而非的‘父子情’而鑽了牛角尖。”
我仍舊毫不隱瞞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來到江南以後,也愛挑些花草回到茶廬去養,卻從未在各處花商口中聽到有關‘一家書’茶花的推介,可見在‘一家書’茶花拿下萬花會大賞後,梅亭主並未賞識鄭姓園丁,也並未給這一新品的茶花打響名聲,你說他們二人之間何存恩情與親情?”
“倒是沈堂主,買下新品茶花以後,先去貴鏢局有重要份量的議事堂門外的大水缸上雕刻下‘柳葉圖案’,又一鼓作氣將‘柳葉圖案’定位鏢局的新局標,豈非把鄭姓園丁的栽花養花‘成果’都放在心上,極其重視?”
高鏢頭深思幾番,緩緩道出三個字:“有道理。”
離開護國鏢局。
去往陳府的路上,我細細琢磨起來:
要證得沈堂主跟鄭姓園丁之間的關係,關鍵在於找到二人產生交集並且產生“父子情分”的契機。要找到契機,還是要從“並蒂蓮”與“一家書茶花”著手才行。
“蘭兒,江南賞荷當去西子湖畔,看茶花應入金華十裡鄉。你說沈堂主跟鄭姓園丁會不會是在找園藝資材的過程中認識彼此的?”
“資材?陸羽你是說養花過程中必不可少的東西嗎?”
“嗯。”
“換我,的確會覺得‘取西湖水、撈西湖泥’來養一池子、一水缸蓮花實在。”李季蘭分析道,“同理,攀高嶺走險道,挖些高山土來種茶花,也是極為妥當的法子。”
我越發把案子的線索看清,道:
“鄭姓園丁用餘杭之行,入西湖時為沈堂主尋得池水塘泥;沈堂主借行鏢之便,途徑險途要道時為鄭姓園丁帶回高山土。由此二人互惠互利,倒也說的通。”
李季蘭問:“那你可是現在就去山道上找證據?”
“嗯,一刻不能耽誤。”我整裝待發,“案子能在中秋節前解決最好。”
“我與你一同去。”李季蘭堅定地看著我。
“不蘭兒,山道多險阻多風煞,女子行之有危。”我擔心她,勸道,“你且先回青龍客棧等待,我回來後再向你說明所得。”
“好。”
她應的簡練而鏗鏘,可見是懂得我的心思的。
李季蘭不像彆的女子那般使性子。
她不是那種為了逞強或是為了達到目的,而強逼著對方答應自己的行動的女子,這種性格深得我心。
我前往“悅來酒樓”找張繼。
正好看見劉長卿從外頭回來,就上前打招呼道:“長卿從何處歸來?”
他應道:“我聽了李姑娘的提議,前去衙門裡頭協力皇甫大人商議案情,是看過了那隻出現在案發現場的珠釵之後,說了番自己的見解而歸。”
我也不問他皇甫冉有何看法,隻道:“長卿慧眼,所言定是有助破案。”
他道:“陸公子,我去茶廬找過你,你不在。我原是想借你之力來說服皎然,好讓自己獨自在天福寺山頂過中秋、與明月乾坤共醉的,現在我想明白了:豁然耍性真是糊塗,自詡山頂仙人還不如鬆下棋盤中的棋子一枚,遂不再執著。”
我問:“長卿何不如就在這‘悅來酒樓’之中,與眾賓客一同把酒望月、共享熱鬨之宵?”
“正是,正是!”他高興笑道:“酒助詩興,月引詩情,兼得而歡!”
我沒想到自己竟然是在酒樓廚房之中找到張繼的。
見他身影逆光,在地板上留下一道長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