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性道:“聖上所言不錯,臣謹記在心。劉大人的種種表現已成過往,還請聖上莫要再與他計較才是。隻看當下,劉大人切實為聖上分憂,解一國難,是在儘下臣的本份。”
我隻向皇帝闡述事實,不直言“因公受賞”之盼,免得叫皇帝誤以為我想為劉長卿討恩典。
皇帝重新拿起劉長卿的折子來看,好一會兒,才道:“這道折子的遣詞用句,不同往時,可見他劉長卿是長進了!”
總管大太監插嘴道:“劉姓小官哪能不長進呢?再怎麼著陸大人也算是個活鮮鮮的榜樣不是嗎?”
皇帝一揮手,讓那程公公退到一邊去不要說話。
我道:“聖上您不責劉大人未去貶謫地而往江南之罪,已是寬宏。臣以為,劉大人正是因此而感念聖恩,才八百裡加急上呈了這道折子。”
皇帝微微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嗯,劉長卿懂得感念聖恩就好。”
“這是自然,皇恩浩蕩,劉姓小官不管身處何地,也……”
總管大太監才把話說到一半,就自動閉了嘴。
我倒猜不到那程公公到底想表達什麼,總歸是一句會牽扯上我的、不懷好心的話吧?
“朕不想升劉長卿的官,就給他加俸祿吧!”皇帝看著我,“陸愛卿,你以為如何?”
我沒在皇帝麵前說劉長卿“貧窮”一事,隻道:“臣以為妥當,俸為錢,祿為穀,錢為用,食為天,比進一個官位要更有溫度。”
“那就是暖冬囉?”總管大太監麵無表情地問我,“陸大人不為劉姓小官討些錦衣、名器、筆墨之類的額外恩賞嗎?老奴聽說劉姓小官的‘五言絕句’寫的極好,這要是沒有朝廷下發的筆墨來做警醒,寫過了頭,可如何是好啊?”
“程公公多慮了。”我回應道,“詩詞文章之本意,隻在作者本人心中,旁人的解釋與看法終究是一家之言,不可以此來論對錯。”
皇帝問:“陸愛卿,依你之見,朕再額外賞賜點什麼東西下去,會讓劉長卿高興?”
我略一琢磨,道:“一塊玉璧、一雙金筷。”
總管大太監冷哼了一聲,“陸大人真是獅子大開口,看樣子先前是老奴沒見識了,隻當錦衣、名器、筆墨才是一個文人稀罕的東西,沒想到你這新官竟然厚顏無恥,敢向聖上索要——”
“閉嘴!”皇帝朝程公公一喝,“你懂什麼?”
“陸愛卿才思敏捷,朕甚喜,亦深以為然。此二物,定是能送到劉長卿的心坎上!”
“老奴愚鈍,還請陸大人明示。”總管大太監裝出求教的假姿態來,“這兩樣東西除了值錢,還有旁的深意嗎?”
我道:
“劉長卿的‘長卿’二字,與司馬相如的字相同,可見其仰慕前朝大家的文采與豪情。司馬相如贈心愛女子卓文君一雙筷子,意為:同心偕老、苦樂共嘗。陸羽借此意,以金筷為贈,展‘形長對等,應學中庸;金堅而不摧,人亦然,身在廟堂外亦能展抱負’之聖意。”
“司馬相如的‘相如’二字,取自名臣藺相如。藺相如完璧歸趙,成就一朝臣子之典範,是為:忠且義、慧且剛。陸羽借一塊玉璧,向劉長卿傳達‘為官應如氏璧圓潤,勿以一己激言,而失了大局’之君心。”
“就按照陸愛卿的意思來辦。程公公,傳朕旨意,叫戶部立刻準備:美玉一塊、金筷一雙,給朕過目之後,再賜給劉長卿。”
“此事何須有勞戶部的大人們去辦呢?老奴看直接去司珍房拿就好。”
“你如今是越發會當差了!”皇帝不滿道,“敢替朕重新拿主意?”
“老奴不敢。”
“還不去辦?”
“遵旨。”
卻說程公公來到戶部內的隱蔽小房間時,正好看見林閣老,就道:“咱家來傳聖上的旨意,不巧閣老大人您也在。”
“老臣見聖上寬和處理了李呈基中毒身亡事件,連收繳黑市場子裡的貨品的官兵和萬真驛館的掌事官僚都沒有罰,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隻好到戶部來坐坐,好暫時消遣心情。”
程公公一冷笑,道:“隻怕是閣老您的心情好不了了,咱家跑這一趟,就是為了告知尚書大人,聖上聽了陸羽的花言巧語,要戶部找出最好的一塊玉璧和一雙金筷子來,賞給劉姓小官。”
“劉姓小官?”林閣老一皺眉,“劉長卿嗎?”
“不是劉長卿還能有誰?”程公公不請自坐,“咱家可把往事記得真真的,以前劉姓小官當著聖上的麵數落朝臣的時候,林閣老您就是首當其衝啊!”
“如今陸羽那小子是敢到戶部頭上動土了嗎?”戶部尚書不滿道,“開口就叫聖上給劉長卿賞賜‘玉’和‘金’?”
“不算是直接要,他講出了一番理由來。”程公公故意歪曲事實道,“說是僅僅給劉姓小官價俸祿不夠,金的銀的包括玉器那些也要一並賞了,才代表皇恩浩蕩呢。”
“聖上真是被那佞臣的讒言迷得失了心竅了!”戶部尚書重拍了一下桌子,“以後他那些江南的朋友想要升官發財,還不得隻需要他在聖上麵前說句話就行了?”
“陸大人有那本事,蕭大人您有嗎?”程公公反問,“討的聖上歡心可不是一心一意撲在在司職上就行的,一張好嘴和一副巧心腸最是少不了。”
“程公公,你這說的不是你自己嗎?”林閣老諷刺道,“這些年來,你哪一日不是這樣過來的?”
“咱家可是打著心眼裡為聖上好的。”程公公自表忠心,“不像陸羽,是為了自己的官路,花樣百出。”
林閣老轉向戶部尚書,道:“蕭大人,玉璧和金筷子是聖上要親自過目的東西,你可要自己上手去挑,挑了最好的出來才行,彆因為記恨陸羽就一時犯了糊塗,拿了讓聖上不滿的貨品出來,失了自己和整個戶部的顏麵。”
“本官就算是心裡對陸羽再不滿,也斷是不敢在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