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第70章(2 / 2)

皇甫冉問:“張公,此話怎講?”

張誌和道:“李姑娘從小跟陸羽一起長大,無論是生活還是才情,她都算是陸羽的紅顏知己。縱使她相交的才子眾多,但也無一人能及陸羽在她心中的地位。”

皇甫冉再問:“何以見得?”

“陸羽出發去長安之日,她前去相送,眼裡流露出來的惜彆之情真摯,非千言萬語可比。陸羽書信不至,她就主動寫信加急相送,信中所傳達出來的相知與相思,並非隻停留在筆墨之間,更成就一番‘點蕊’的美談。”

“這個我也聽說了!”錢起道,“就是‘梅瓣無蕊,願陸寧之’之說吧?今成佳話,往日卻差點被朝中閣老汙蔑成:花出歌樓,羽存風塵意。”

顏真卿恨道:“本官一向與那閣老不和,哪知他又自生風浪、處處針對陸羽,可氣可氣!”

“顏公寬心。”張誌和寬慰道,“惡人終有惡報,時候未到。”

皇帝的恩賞送到江南之日。

劉長卿在“悅來酒樓”門口等候接旨,李季蘭站在一邊,安靜而看,隻把為他高興之情收入心底。

傳旨的官差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劉長卿及時上書,於國情有利,解邦交之危局,此為第一功;查明惡徒鄧百年身份,找出不法物品來源,懲奸除惡,端正風氣,有益教化,此為第二功。朕特為汝加俸祿,另賜:玉璧一塊、金筷一雙,望汝為國為民,再創佳績。欽此!”

“臣叩謝皇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官差把聖旨兩側的圓木筒一並,下頒道:“劉大人接旨吧。”

劉長卿雙手接過聖旨,再次謝道:“謝皇上。”

官差一揮手,叫人從身後的馬車內拿出一圓一方的兩隻華美的盒子來,道:“這兩樣聖恩之物,劉大人也收下吧!”

劉長卿恭敬接過,道:“皇恩浩蕩,臣不勝感激。”

“好。”官差見這兩套流程也走完了,就道,“劉大人快快請起!”

劉長卿這才起來,托了總管事王五將聖旨和兩隻盒子先送到自己的房間去。

官差叮囑道:“此番聖上未直接升劉大人你的官位,自有深意,不必多加揣測。”

“臣明白。”

“那我也不佐劉大人你了,這就回去向聖上複命。”

“官差大人走好。”

回到房間之中。

劉長卿打開那一圓一方的盒子來看:

圓形盒子裡裝的是一塊無暇的玉璧,拿在手裡冰冰涼、沉甸甸,上麵係著一條打了吉祥如意結的紅色繩子,可做腰間佩戴之用。隻是看了看自己的這一身衣服,劉長卿做了罷:美物應當配美衣,除兩套官服外,我並無一件華服,實在是有負氏璧的無上價值。遂決定隻將這塊玉佩懸掛於帳上,賞其冰清玉潔之姿,也算是不忘恩典。

方形長盒裡麵放著一雙金筷,劉長卿隻在心中感慨:

原來皇家的錦衣玉食就是如此啊!

聖上拿出一雙金筷來賞我,並不算“破費”,唯獨是這金子的份量沉重,連帶著這筷子的等長和剛直一同,叫我明白——

要知進退,凡事不可一根筋地走向極端,得學會保持中正平和才好。

李季蘭微笑問他:“這兩樣東西,你可都覺得好?”

劉長卿點頭道:“的確是很好,隻是思忖著並非是聖上本人的意思。”

“那你以為是誰的意思?”李季蘭拿過玉璧和金筷子來看,“聖上問過誰拿主意了?”

劉長卿沉默良久,才道出兩個字:“陸羽。”

他觀察著她的表情,揣測著她的心思,李姑娘在想什麼呢?

她的笑容究竟是為我獲得了聖上的初步肯定而高興,還是早就猜到這兩樣東西是陸羽為我而挑,在心中讚歎陸羽挑的對?那又何須明知故問……

“長卿你能知曉玉璧和金筷的意思的。”

“嗯,我知道。一半是這兩樣東西的本意,另一半是聖上的君意,陸羽都借著‘藺相如’和‘司馬長卿’這兩位大家的典故傳遞給我了。”

“所以呀,我覺得你的心情很複雜,又是珍惜又是小心,還怕我心係、認可、思慕陸羽勝於你,對不對?”

“李姑娘你——”劉長卿表情一緩,坦誠道,“總是知道我在想什麼。”

“陸羽是個懂得為人著想的人,你看他並沒有直接向聖上進言升你的官位,而是把聖上的君心琢磨透徹以後,再在聖上的應允之下通過特彆的方式傳達給你,是不是個好人?”

“好是好,我就怕他太好了,以至於我無力回報。倒不如靠自己來再走一回功名路,也不負李姑娘你……”

“長卿你莫要誤會,我並不是嫌棄你官職低,才鼓勵你踏出再登功名的第一步的,也沒有格外盤算過在聖上身邊的陸羽能為你的步步高升起到什麼用作。所以你不要覺得我對你有所寄托,一心隻等一個‘劉長卿功成名就’的結果。”

劉長卿不語,心想:

功名什麼的都好,有無外力相助都罷,我隻想從你口中聽得感情之言。

李姑娘,你是個對我而言很重要的女子,知我性情、懂我傲骨,這就是我不想輸給陸羽的原因。

“是我說到傷你的話了嗎?”

見劉長卿沉默,李季蘭有些自責。

“沒有,是我不自覺地就拿自己跟陸羽去比較了而已,所以才會想著多占據一分在你心中的位置。可我……又不知道你對誰動情,或者說,動情二字對你而言,究竟是什麼?”

李季蘭想了想,道:“動情等於相知,但相知卻不等於彼此常常了解,唯有通過一些日常的細節和心意之物來印證。若純粹把‘動情’定義為‘喜歡’,就是膚淺了。”

“可是沒有愛意,就不叫動情,心不為對方所動,那會下意識地去在乎心上人呢?”

“深到深處,思戀為輔,所有的下意識都變成了自然而然,也就等待著讓細水長流慢慢化作水到渠成了。”

“冰未化,雪未融,不知‘長清’之‘流’是否還有機會在春天潺潺流淌,穿‘欄柵’而過,‘寄托’相思於明月,共映滿庭‘麗’景?”【注2】

李季蘭明白了劉長卿的意思,

當即賦詩一首來答:

“春景自當不相負,韶光牽引來時路。

倚窗還看明鏡幽,長雪已做瑤塵護。

飛花不笑柳葉新,芳蘭清姿香如故。

飛鴻北來應將至,三千夢近與卿聚。”

【注3】

劉長卿聽罷,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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