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在意一個可能再也遇不到的人是什麼感覺?
陸成則覺得自己能很好地給出回答。
他對手機裡僅一個耳機代號的陌生小夥伴產生了強烈的興趣,莫名但也有跡可循,因為她的“糖果”ID有些可愛,因為她膽子較大,沒有被他自來熟又帶點惡趣味的放歌行為嚇跑,而是氣定神閒地在自己的音樂會客廳裡待了十多分鐘。
所以陸成則沒有刪掉她的記錄和痕跡,將她留在了自己手機裡。
像是留作紀念,也像遞交出去一把鑰匙,從此對方能夠來去自如。
會再碰到她嗎?
如果再碰到她,他能做些什麼?
心理暗示,一個奇特但也可怕的條件反射,會讓人不自覺地被假設驅使。
當晚回到家,陸成則對著藍牙裡的新設備發了會呆,翻身下床,決定錄一段音頻,以備不時之需。
“test!test!”年輕的男人坐在書桌前,清兩下嗓子:“嗨,你……”
第二個字沒蹦出來,他就笑場了,因為自己莫名其妙的謹慎和嚴肅。他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子,把之前卡頓的那段刪除,重錄開場白。
“嗨,你好,我是——”
土爆了,刪。
“嗨?你還在嗎?我是——”
不需要這樣自我介紹,如果再遇見,對方一定知道他是誰。
“嗨,”停頓:“能聽到我聲音嗎?你怎麼還連著我手機?嗯……”
太難了,根本無法連貫。
陸成則有些無從下手,他關閉設備,從抽屜裡取出一張A4紙,將要說的先寫下來。可結果並不如意,照念台本的感覺並不自然,如在宣教或演講。
還是得自行發揮。
陸成則重新捋了捋溝通思路。
“嗨。”疑問語氣還是正常語氣比較好?
疑問吧。
“嗨?”
“你還在麼?怎麼還連著我手機?”
“應該能聽到我語音吧?你在聽嗎?”
……
“我們好像是第二次連上了,這是我的微信……”
數字報得太快,對方根本來不及記錄,重來。
就這樣,兩個半小時過去,淩晨一點多,陸成則終於完成了這段快讓他崩潰的音頻。
此後幾天,陸成則都會在固定時點固定車廂乘車,猶如一位精心籌備豐盛釣餌的漁夫。
結果都空手而歸。
同事發現了此間異樣,問他:“你最近怎麼了?”
陸成則斜去一眼:“怎麼了?”
同事說:“三天沒見你背重樣的包。”
陸成則“啊”了一聲裝傻,又笑:“你暗戀我啊,這麼關注我。”
同事嘔吐。
大概不會再遇到了,陸成則有些灰心。
但也在意料之中,宇宙無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小星球,哪有那麼容易產生第二次撞擊。
工作忙碌起來,消磨掉他鮮有的少男心憧憬。熬完大通宵回來,剛睡兩小時又被召喚回公司。好脾氣如他,也沒忍住在掛斷通話後說了句C語言,然後,頭沒梳,隨便抓兩下,套件T恤便出了門。
可能也是因為沒休息好,陸成則鼻子發堵,似有感冒趨勢。
戴著黑色口罩穿行於人流,他長腿闊步,目不斜視,滿臉寫著“莫挨老子”。
好在這個時間點有座,陸成則嘗試眯眼打盹,但不行,他整個人處在一種矛盾的暴躁與疲憊裡,隻得取出手機打發時間。
剛一解鎖屏幕,提示彈窗一躍而出,是熟悉的耳機名。
血條藍條頃刻滿值,陸成則麵色不再散漫,腰背也在一刻僵凝後,緩緩直起。
清醒無比。
他舉目,觀察兩秒四周,擔心對方退出,他思緒活絡地打開提前備好的歌單,點進第一首,開始用音樂交流。
《Sed Time》
第二次見了。
《Please Don’t Go》
請不要走。
《Hello》
你好。
《Good M Jay》
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