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內上首獨坐著魏家大公子魏言庭,一雙溫潤的眉目,儘顯氣韻高潔。
四周圍著幾位司儀和遠房長老,還有兩位年幼的龍鳳胎姐弟,小姐魏文文,小公子魏本本。
姐弟身旁坐著一條小白狗,正乖巧地瞻觀主人拜堂,識趣地沒有上前湊熱鬨。
佳人已至,司儀準備就緒:
“行拜禮。”
“一拜天地。”
二人一齊轉身,敬叩天地。
“二拜高堂。”
雙親已逝,長兄如父,魏言庭看著長大成人的胞弟和即將成為一家人的弟媳,清冷的黑眸裡熠出欣慰的光芒。
“夫妻對拜。”
二人齊齊彎腰拜了下去,最後頭頂相觸,引得周圍人笑語陣陣。
雖說紀聽年對這位一時的夫君不抱希望,但有時候難免泛起好奇心。起身的瞬間,錦蓋下的圓眼使勁睜大,朝對麵看了一眼,魏頤安的下半張臉終於映入她的眼簾。
男子的臉龐棱角分明,硬朗的輪廓上泛著清冷的光澤,輕抿的薄唇透著些許漠然。任紀聽年心中再怎麼狡辯,再怎麼將他想象成一個灰頭土麵的糙漢,此刻她確實無法否認,這張臉確實是俊朗的模樣。
然而沒過多久一縷思緒就在她的腦海中閃現。這個人怎麼有點眼熟?好似曾在哪裡見過。
司儀帶著笑意唱報:“送新人入洞房。”
滿堂雀躍。紀聽年的手再次落入魏頤安火熱的掌心中,被他牽著繞過了幾道回廊。
就在她絞儘腦汁也捕捉不到那抹思緒時,她腳下一個踉蹌,就要重心不穩,朝前摔倒。
頃刻間,身側之人快得如閃電般將她攔腰扶住,半靠在懷裡。
男子身上淡淡的鬆木清香鑽入她的紅錦蓋,在她的鼻尖縈繞不去。
“累了?”頭頂上方清潤的聲音傳來。
仔細品味了一番,紀聽年發覺這道聲音有點單調,好像缺了點什麼。
好像……應該再加上小胖狗的叫聲,這樣才協調些。
乍然,紀聽年腦袋裡靈光一閃,浮現出一張俊俏的男子麵孔,還有一隻小胖狗兩眼放光的眼神。
紀聽年一下子五雷轟頂,嚇得結巴起來,小聲囁嚅道:“你……難道是……”
那位在魚行遇到的狗主人?
一路上,她的呼吸都沒法兒通暢,心中細數著自己雪上加霜的遭遇。
身居邊遠之地,做了十多年的窮郡主,一朝奉太後之召進京。原想著從此定居汴京,在繁盛之地乾出一番大事業,可一不留神就被一道懿旨定下了下半生。於太後而言可能是恩賜,可能是利用,可於她而言卻始終是折磨。
更彆提她的這位夫君還是個古板,以後還需要日日與狗相對。
紀聽年在心中哭訴良久,終於被牽引著行至喜房。
到了一張鎏金雕花拔步床前,魏頤安牽她坐下,再從命婦手中接過一柄玉如意,挑開了她的紅錦蓋。
滿室燭火通明,紗帳綿綿。
燭光在眼前女子的臉上流轉,白皙如玉的麵容上浮現出淡淡的緋紅,宛若臘梅初綻。
然而,當紀聽年徹底看清魏頤安的相貌時,被小白狗埋肩的畫麵就在她的腦海裡環繞不去,她驚駭得血氣上湧,這支臘梅轉瞬就變成了朝天椒。
她的臉變得一片通紅。
魏頤安心中暗驚,這姑娘早就被他看清了是個厚臉皮,怎得現下竟知道害羞了?那天在魚行自誇的人難道不是她?剛剛接親時主動摸他手的人難道不是她?
儘管心中一萬個問號,魏頤安還是貼心地緩解她的“羞澀”,他端來桌上的合巹酒,將另一半遞給紀聽年:“郡主想必是勞累了,喝口酒解解乏吧。”
紀聽年回過神來,輕拍拍自己的臉,勞累?不不不她精神得很,有這小胖狗的主人在身邊,她嚇都被嚇精神了!
她接過眼前的合巹酒,實在忍不住再次腹誹:這人這麼快就走流程,新婚之夜也不客套客套?人家現在話本子裡的男主人公都在儘力展現人夫感,這年頭實在不興這種板滯木頭的性情了,他果然活得有點過時!
紀聽年果斷地對那句“老氣橫秋”的自述點了點頭,他確實挺有自知之明。
兩人各拿一瓢,紅繩相連間,魏頤安與她手臂交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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