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遠離汴京富庶區,聚集於此的大多是些布藝百姓、漂泊旅客,經商者也多為無權無勢的窮苦平民。
西市的大多商鋪都以倒灶的命運終結,新鋪子在經營前期常遭打壓,在此之前她剛好親曆過。
記憶中食客們碎語也一齊湧入她耳:“商鋪倒灶”“經商不易”“商客失蹤”“西市鬨鬼”……
聽到最多的不是其他,而是“風水”一說。
生意不如神地,而一墳毀一地。正巧西市的最東麵的地盤被一大片的墳地侵占,人們便將生意慘淡的原因歸根於此。
她心中已然明了,西市商市不達的原因係於此地,卻不在地上,而在地下———在這座由無數人性命堆壘建造的地下城裡。
和尚打壓新鋪子,搞垮舊鋪子,表麵營造人走樓空的假象,實則便於為地下城收納更多的兵卒。
而西市的經商者不過是些人微言輕的販夫走卒,一朝失蹤並不會引起多大的聲音。
他們可以輕而易舉地收獲兵卒,沒有任何後顧之憂。
她若稍有不慎,或許也將神不知鬼不覺地淪為地下城的一員。
而西市,唯有一座隱雲樓長久立足,分外火熱。一則是為了掙取足夠的金銀供養這座地下城,二則隻有以一座繁榮的商樓來為西市吸引更多的商客,才能源源不斷地為地下城輸送兵卒。
背後之人早已將西市玩弄於手掌之中。
在這場“挖人填地”的詭計中,人人皆是案板上的羔羊。以親人相挾,喪失自由,失去信仰,如同背後這些兵卒們一般聽命活著,最終,喪失的是生命。
潛藏在這詭計背後的巨大陰謀,她已不敢去想。
“大人,時間定了嗎?”
背後一道聲音傳來,打破了紀聽年的思緒。
和尚陰翳而高昂的聲音響徹地下城:“下月初三。”
紀聽年一臉驚懼。
察覺到掌心微動,她低頭看去,卻發現魏頤安已然握住了她的手,而她的手心裡,早已滲出了涔涔汗珠。
二人相攜著原路走出地下通道,走出那間燭火燃儘的小室。
隱雲樓裡,依舊如往常一般喧鬨不休。
檀木與清茶的香味交織盤旋,恍惚間使人誤以為置身佛門廟宇。
二人走至無人處,卻見小廝端著茶盞迎來。紀聽年認出這是剛剛把水潑她一身的人,連忙往後退了幾步。
“無妨,自己人。”魏頤安道。
既是對紀聽年說的,也是對小廝說的。
小廝遞上一張秘密圖紙,用隻容他們三人能聽到的音量說道:“兄弟們傳來消息,已經查探清楚了,雨來林深處果然機關重重,不過這一切都是為了東麵的那片墳場而設。若要從西麵走入墳場,必會經過雨來林引來重重機關。”
“索性我們放棄了雨來林,轉從墳場東麵一條荒棄已久的河道入手。雖然河底也有機關,但我們隱衛中有幾人習得獨竹漂的技藝,可以不引發機關巧妙渡河。就這樣進了墳場後,我們在墳場中央發現了地下通道的入口,地下估計就是璋王藏著的秘密。”
驀地,紀聽年怔住了。
雖然在心中已經隱有猜測,但聽到答案時她還是忍不住一驚。
這一切的謀劃者竟是璋王?
在地下暗自置辦兵馬定然與謀逆二字脫不開關係。但觀朝堂中帝王尚在、儲君已具,這巨大的手筆竟是計劃著造反逼宮?
再一想到宮宴中璋王迫切想要與魏家聯姻的姿態,那時她隻當璋王想要爭奪儲君之位,卻不成想他是希望再多一枚籌碼,多一分成算,而走最直接最凶狠的一條路。
自己當時的婚事恐怕也是太後為了阻擋璋王……
思緒飄遠,再回過神來時,小廝已經離開了。
魏頤安主動相邀道:“我要去拜訪一位住在西市的叔叔,不如姑娘隨我同去?”
紀聽年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