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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春,寒意料峭。
絲絲冷光透過密布的雲層,不甘不願地灑向青磚灰瓦的宅子。
一聲悶雷滾滾而下,驚醒了睡夢中的謝明秀,她恍恍然睜眼,盯著半舊的帷帳出神。
“吱呀——”
老舊的木門發出的聲響極大,接著就是幾道輕緩的腳步慢慢靠來。
“姑娘?”周媽媽柔聲喚道:“該起了。”
經溫水一激,謝明秀總算恢複了些精神,她啞著嗓子問道:“父親呢?”
周媽媽手中動作不停,笑回道:“老爺今日起了個大早,去往衙門當差了。”
淅淅瀝瀝的雨落將下來,雨簾之外,霧氣重重,爛泥帶起的腥氣盈滿整個院子。
謝明秀低低咳了兩聲,“父親離家時,可帶雨具了嗎?”
雨勢越漸大了,便是在廊下行走也將裙擺染得汙臟,如意悄悄抬了頭看,蒙蒙的光暈將她家姑娘細細地籠住,看上去便如一朵深穀的幽蘭,心曠神怡。
“周媽媽讓謝五去啦!”如意嘟著嘴:“要我說,老爺都被貶到這鬼地方了,何必還日日去當差?”
“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
謝明秀停住了腳。
三月前在得知父親要被外放至陽山時,她便遣了人先行打點,尋得這一處傍山的所在。宅子並不算大,但離京時,原先家中伺候的人都被遣去了大半,隻餘幾個老仆並一兩個家生子跟著她同父親一道來了陽山。
由此處往外瞧去,青山隱於雨霧之間,倒有幾分彆致的風姿。
深吸一口氣,水汽並些冷風直入肺腑,謝明秀提起染上泥汙的裙擺,才將將要跨過門檻,便被外頭一聲驚呼打斷,她循聲望去——
密雨之下,送傘回來的謝五在大門外同個婦人並站,兩方具是驚懼不已。
“你這婦人,這大雨天的,不在自家待著,何故到我家門前?”
謝五年歲不大,卻很是老成,此番先行陽山,便是他一手打點。
但任他如何問詢,那婦人都隻瑟瑟抱住懷中幼子,半句話也未有。
“好了。”
謝明秀緩緩上前,油紙傘上雨水傾斜而下,激起一灘水花。
直至謝五讓開,謝明秀才看清了那婦人的樣貌。
麵色蠟黃,身形瘦弱,春寒之中,竟還隻著一件單薄的襤褸衣衫。
她懷中的幼子更甚,既矮又小,瞧著大約不過七八歲。許是害怕生人,隻一味往那婦人懷裡鑽,留了個皮包骨的背影給外人。
“明姑娘。”謝五悄聲上前,“不若給她身乾淨衣裳,讓她早些離去……”
說話的當口,那瑟縮站立一旁的婦人竟帶著她懷中的幼子直直朝著謝明秀跪了下去,
“姑娘,求您發發慈悲救救我的孩子吧!”
麻風細雨兼著春雷陣陣,婦人與她懷中幼子皆冷得發抖,乾裂的唇上泛著青紫,想是冷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