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還早,將被褥衣物放下便趕緊回去歇著。你自小身子便弱,又從不愛喝薑湯,總說辣得很,但今夜淋了雨,可不能再任性......也叫你長個記性,曉得日後不可胡來......”
謝父邊念叨著邊掀開了食盒。
食盒底下放了些炭火,煨著上層的飯食,這會子取出來,還如剛放進去時一般。
兩碟小菜並一盅冬瓜蝦皮湯。
怔在原地半晌,謝明秀才低低地應了一聲,“父親,女兒進去看看布置得如何了。”
本就是倉皇間尋的借口,謝明秀進去裡屋不消片刻便出來了,
“父親,女兒在裡頭為謝五鋪了張床,他今夜便不回去了。”
“我兒思慮周全,謝五為人機靈,有他在,為父也心安許多。”
送來的飯食謝父隻囫圇刨進腹中了事,那道冬瓜蝦皮湯也隻淺抿了幾口,便匆匆回到了書案邊上。
昏黃燈影下,鬢發花白的謝父仿佛不知疲倦般地翻閱著卷宗,不時還寫下批注。
他握筆的手是極穩的,縱然冷風侵擾,也未見他的手有何變動。
才吩咐謝五弄些炭火來,回身便見謝父眉心緊鎖,沾了墨的筆也懸在半空,任墨點滴落。
“父親?”謝明秀兩道柳眉斂起,又喚了一聲,“父親在想什麼?”
眼瞧謝父驟然麵色大變,謝明秀心中也無端生出些不妙,她湊近了看——
被攤開的卷宗上,赫然寫著:慶六年春,遇山洪,死四十,傷七十有二,失蹤者……
後麵的字被墨點染黑,已看不出原形,但僅憑前頭幾句話,已足夠在謝父同謝明秀心中掀起軒然大波。
“謝五!”
望著一老一小的臉上如出一轍的凝重,小跑了來的謝五滿臉驚詫,“老爺叫我?”
謝父快步上前,急切問道:“昨日你說陽山已連續半月陰雨綿綿?”
謝五點頭道是。
謝父麵上又是一凝,那頭謝五還在自言自語,“昨夜我還同周媽媽說,想是天公作美,知道老爺要來,專門晴了一日呢!”
見兩人皆不說話,謝五小心翼翼地問:“明姑娘,怎麼了?”
謝明秀沒有回答,兩道柳眉幾乎要擰在一塊兒,她上前扶住謝父,“父親......”
“無事。”謝父安撫道:“便是有山洪,也斷不會在這一夕之間發生。”
冷風如發了狠性般地拍打著門窗,謝明秀不自覺鬆了手上的力道,她小退兩步,默默看向謝父——
暗影下,謝父神色愈顯凝重。
他似乎並未察覺,方才還在他身旁的謝明秀,早已離他遠去。
“謝五,你跟我去看看!”謝父眉心緊擰,“明兒帶人先回......不,還是將家中人都接來衙門,明日再回!”
急風裹著驟雨,幾乎要將屋內的燭火吹滅。
默默無言了許久,對上謝父堅定的眼眸,謝明秀微微歎了一聲,隨後她上前一步,仰頭道:
“還有周媽媽的兒子,他身健體壯,父親也帶了他一道吧,路上也有個照應。”
謝父係上披風,急匆匆離去。
如意在旁嚇得不敢吱聲,直到謝明秀連喚兩聲,她才回神,“姑娘……老爺,老爺不會出事吧?”
“慎言!”謝明秀心下驟然縮緊,脫口便是嗬斥。但她自小喪母,一應學識禮儀都由謝父親自教導,學足了謝父的冷靜。
此刻便是她心中再如何擔憂,麵上也未顯露分毫,“我們先回家,將周媽媽她們帶來衙門,倘若真有什麼,彼此間也好有個照應。”
如意忙稱是。
但急切切的雨是越下越大,油紙傘已攔不住了,還有那不曾有一刻停歇的厲風,撲在人臉上當真是如白刃剜割一般。
如意滿眼都是心急,跺跺腳,“姑娘,風急雨大,還是我一個人回去吧!”
“你先莫急,容我想想。”謝明秀咬唇,“我記得來時,前門處放著幾件蓑衣……”
她的話還沒說完,如意便眼前一亮,油紙傘攔不住雨,蓑衣卻要方便許多!
輕巧地一閃,不待謝明秀作何反應,如意便沒影了。但想也知道,她定是跑去前門拿蓑衣去了。
果不多時,如意便抱著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