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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空萬裡,南雁低飛。
四大爺像是站不住了,原地晃了晃身子,驚得四周人連忙探了手去扶。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謝父。
瞧著四大爺打落李林的手,謝父也緩緩收回了他那雙護在四大爺兩側的手,而後——
他往後退了兩退。
這一退,便把四大爺和他身邊的人都給露了出來。
旁的人還不曉得四大爺和謝父葫蘆裡賣什麼藥,但李班頭卻隱隱約約猜到了些。
他朝自家的侄子使了個眼神。
後者立馬心領神會,不動聲色地把另外兩個老爺子送到了椅子上坐下。而後又把四下圍成圈兒的人,給一一散開。
也就一會兒功夫,八仙桌前頭,空了一大塊地兒——隻剩負手而立的謝父,和佝著身子的四大爺。
“姑娘,”如意彎了腰杆,湊到謝明秀耳邊小聲問道,“老爺子這是做什麼呢?”
謝明秀滿目敬佩,盯著看了好半晌,才淡淡挪開了眼睛。
若說方才,謝明秀還拿不準四大爺心裡在想些什麼,那現在,她已有了幾分猜測。
那祭文裡,前說後說,都在提醒著陽山的百姓們,要時時不忘祖輩之德,要辛勤,要團結,更要不怕吃苦。
但四大爺的心思,注定是要落空了。
適才謝明秀也粗粗瞧了一下眾人的臉色——不說多壞,但卻也說不上多好。
可以瞧出來,他們壓根兒就沒把四大爺說的話放在心上。
但想來四大爺也是有所準備的。
茶色的眼眸又落到了前頭兩人的身上。
謝父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四大爺也更是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兩人就那麼對站著。
直到謝父歎了一聲。
“老爺子,您這是何苦來呢?”謝父神色複雜,“您還是先起身吧。”
四大爺隻當是充耳不聞。
無奈之下,謝父深吸了一口氣,“明兒,上前來。”
對上如意擔憂的眼神,謝明秀拍拍她的手以做安撫,而後蓮步輕移——
“父親。”
眼見要等的人終是來齊了,四大爺這才慢悠悠地直起了身子——非是他不願意快些,而是彎著身子太久,骨頭都僵了大半。
一旁一直盯著四大爺的李林快步上前,雙手扶著四大爺站直後,也沒走,跟尊門神似的守在了四大爺身邊。
“老漢我啊,今年是七十有一啦,想是也沒幾年活頭咯!”四大爺杵著拐棍,聲音蒼老卻有力,“這唯一的念想啊,也就是想看著咱陽山啊,能過上好日子。”
他又一次扔了拐棍,枯木般的雙手緊緊握住謝父,“謝大人啊,你是不曉得啊,咱們陽山,是真的窮怕啦!”
是啊,若非窮怕了,又有哪個願意在祖宗的安眠地修養豬場,擾祖宗清淨?
雖說那養豬場離墳林還遠著呢。
但總歸是不好的呀!
是以四大爺帶了哽意的聲音才落地,四下的百姓,神色都不見得有多好。
謝明秀甚至還瞧見了幾個婦人家扯了袖口,正在抹眼淚呢。
可這又有什麼法子?
人總是要吃飯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