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葫蘆質地不錯,樣式也可愛,但這般的玉掛件,在京城隨便一家高檔些的首飾鋪都能看見。
君葳和君蕤幼時的零花不如現在,攢了幾個月也就隻能買這麼一對玉葫蘆,為了讓玉葫蘆顯得獨一無二更加特彆一些,那時還小的他們在仆從的幫助下趴在櫃台上,一臉嚴肅地吩咐店家在玉葫蘆小小的葉片上,刻了極小的字。
一個“葳”,一個“蕤”。
因為這樣,才算是真的把他們二人帶在了身邊。
君葳記得很清楚。
因為要攢錢,她和弟弟在她院裡一根柱子下劃了許多劃痕,以此來記錄每個月攢下的錢,劃痕旁邊還刻了兩個葫蘆,是他們最後買到了玉葫蘆才刻上去的。
每次看見劃痕,他們就會想起一遍,因此根本就忘不掉這件事。
君葳以為林歇隻是湊巧也有這麼一對玉葫蘆而已,並沒有多想什麼,隻是因為曾給未央姐姐送過同樣的禮物,她對玉葫蘆這樣的物件總是有些在意。
君葳轉動圓嘟嘟胖滾滾的玉葫蘆,思緒散漫。
直到視線隨意地落到了玉葫蘆的葉片上,心臟才猛地一抽。
不容認錯的小字映入眼簾,君葳的大腦瞬間空白,微微張開的雙唇輕輕顫抖著,眼淚奪眶而出。
君葳呆愣許久,又伸手去拿另一個玉葫蘆,因為手在抖,玉葫蘆好幾次都從指縫間滑走了,等好不容易拿起玉葫蘆,君葳擦了會讓視線模糊的眼淚,定睛去看另一個玉葫蘆的葉片。
擦乾的眼睛又一次溢滿了淚水,她慢慢地,慢慢地用雙手握住這對玉葫蘆,抵住額頭,肩膀輕輕地顫抖著,眼淚不停往下掉,一顆接著一顆,就像是斷了線的珍珠。
“郡主?”夏夙聽到了細小的抽泣聲,一臉狐疑地回頭看向站在桌前背對著她們的君葳。
君葳像是被針刺了一般猛地驚醒,她放下手,沒有回頭。
夏夙:“你在乾嘛呢?”
君葳張著嘴大口呼吸,努力平複此刻的心情。
她想要轉身,想要問林歇,想要確認林歇的身份,她不想再認錯人了。
可是她不敢。
想想自己和林安寧一塊說過多少林歇的壞話,又是怎麼替林安寧出謀劃策,還去母親房裡偷了吃下後就會生病的藥,還仗著自己是郡主,要挾機關社的某個學子聽她的命令,她簡直……
君葳握著玉葫蘆的手猛地捶到了桌上,隨後五指因疼痛鬆開,玉葫蘆就這麼落回到桌上。
夏夙覺著不對,起身朝君葳走去,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想讓她轉過身,並問她怎麼了。
君葳一把甩開夏夙的手,跑了出去。
君葳跑進林子裡,又一口氣跑到了花園,衝出林子的那一刻,君葳在沒什麼人的花園裡放聲大哭。
等有下人聽到哭聲,循著哭聲找到她,君葳又一次把人甩開,逃似地跑出了北寧侯府,並鑽進了自家的馬車。
“回府!”君葳大喊,竟是沒等弟弟,就要走了。
不能問林歇,那她就去問母親!
馬車領著府兵,一路回了長公主府。
君葳擦掉眼淚,腦子裡不由自主地開始回想有關林歇的事情。
想想林歇的遭遇,想想林歇現在的境況,君葳的心就像是被針紮似的難受,眼淚越流越凶。
待馬車停下,她顧不上往日的講究,直接用袖子動作粗魯地擦了臉,把本就哭紅的小臉擦得更加紅了。
她跳下馬車就衝進了自己家,直奔主院。
主院裡,君葳剛衝進長公主府的大門,就有下人將君葳哭著回來的事情告訴了屋外候著的嬤嬤,嬤嬤聽後進到屋裡,將此事告訴了坐在床邊的男人。
男人身著銀灰色華服,麵容俊美,氣質溫潤,怎麼看都不像是三葉口中會把自己孩子扔出去做誘餌的人。
男人聽了嬤嬤的話,放下一直握在手裡的長公主的手,體貼而又溫柔地替還在昏睡中的長公主蓋好被子,這才起身出了屋,把跑來的君葳攔下。
君葳見了男人就像是老鼠見了貓,先是被嚇得打了個哭嗝,然後才小聲道:“爹爹……”
靖國公應了一聲,丟下一句:“過來。”便轉身去了書房。
君葳猶豫地看了看主屋的門,最後還是跟著自己父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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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寧侯府的榕棲閣內,夏夙端著半夏奉上的茶,一臉的莫名其妙,完全不懂君葳是怎麼了。
林歇也不懂,她看不到君葳哭得直顫抖的肩膀,隻知道君葳突然跑走了。想想剛才她與夏夙聊得興起,不禁懷疑是因為她們自顧自說自己的,讓君葳覺得自己被冷落,便發了脾氣。
“算了我們不管她,跑了就跑了吧,跑了正好,杵在這裡我看著也礙眼。”夏夙放下茶盞倚著床柱,毫不掩飾自己對君葳的嫌棄。
半夏端上茶後就坐到一旁的小墩子上繡緞帶去了,淺綠色的緞帶上繡了墨綠色的葫蘆藤,與末端掛著的玉葫蘆交相呼應。
待繡好,她便把緞帶拿去給林歇試著戴戴,看有沒有那裡不合適的。
夏夙搶過半夏手裡的緞帶,說道:“我來,你再去給我倒杯茶去,渴死了。”
半夏應聲而去。
夏夙走到床頭給林歇係緞帶。
聽到半夏離開的聲音,林歇這才問了一句:“昨日那件事,你在將軍府可有聽到什麼風聲?”
三葉不願把事情告訴她,她也就隻好自己打聽了。
夏夙將緞帶沒有繡花的那一麵壓在林歇眼睛上:“具體的不曾聽說,倒是那個被夏衍折了手腳的……”
說到這裡,夏夙想起昨天進林子找林歇看到的一幕,差點又要吐了,並在心裡直罵夏衍有病,把人綁了不就好了,非得把人弄成那樣,幸好林歇看不見,不然也要被嚇到。
她緩了緩才道,“那人是叫衛齊海對吧?聽說送去尋醫閣救了回來,沒因鮮血流儘而死,可在押送到大理寺的路上,被人殺了。”
林歇用手調整了一下眼睛上緞帶的位置:“被人殺了?”
夏夙替林歇把緞帶係好,說道:“嗯,押送的官兵也都被殺了,巡城營的人與夏衍素有來往,這才得了這個消息。”
夏夙轉過來看了看林歇戴新緞帶的模樣,見林歇若有所思,便問:“怎麼了?”
林歇:“你說殺了衛齊海的凶手,會不會就是刺殺長公主的人?”
夏夙想了想:“嗯……有可能,先前不是說了嗎,衛齊海會去殺世子,是受人挑唆,衛齊海說不定見著了那人的模樣,這才會被殺。可惜啊,什麼都沒問出來呢就死了,線索也斷了。”
林歇接了一句:“未必。”
衛齊海既然是被送去了尋醫閣,那他可能早在尋醫閣就已經被長夜軍的人審問過了。
夏夙聽林歇這麼說,好奇地追問了一句:“怎麼說?”
林歇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漏了嘴,便隨口尋了個理由,說道:“那刺客既然能找上江湖人士,想必他自己也與江湖有點瓜葛,又是能闖入長公主府的高手,其武功招式不可能沒有半點名聲,若真是他殺了衛齊海,隻需讓一個見多識廣的高手去看看衛齊海與被殺官兵的傷口,多少能看出些端倪來。”
“你是說真的嗎?”
——突然響起的聲音,把林歇與夏夙都嚇了一跳。
夏夙起身跑到外間,就見靖國公世子君蕤不知何時出現,且就在門口站著。
夏夙猛地歎了一口氣——所以說林歇這院子真的很不安全!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姐姐知道了,下一個是弟弟。
掉一個也算掉,總算不用吃鍵盤了(開心)
三更會晚一點,下午或者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