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葉眯起眼:“你還要去哪?”
林歇:“長公主府。”
君蕤知道了她的身份,林歇總該去向長公主知會一聲。
且長公主遇刺至今,她都沒去登門探望,此刻有了機會,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林歇洗了澡,回床上睡了一個下午。待夜色降臨,她起身吃了些東西,聽見三葉支開半夏,便走到櫃前,從最底下翻出了一件布料手感很是與眾不同的衣服。
那是一身黑色繡了銀紋的衣裙,因為放在最底下,半夏和連翹都不曾見過。
屋內無人,林歇也沒去屏風後麵,直接站在櫃前就把衣服給換了。
三葉從門外進來,繞到裡間對林歇道:“讓半夏‘睡’了,你……”
三葉看到林歇身上新換的衣服,話鋒一轉:“你將這件衣服帶出來了?”
林歇雙手挽起長發,將所有頭發都用發冠高高束起,露出纖長白皙的後頸:“你們送了就是我的,我為什麼不能帶出來。”
林歇離開長夜軍時帶走的東西不多,那對玉葫蘆算一樣,這身衣服也算一樣。
林歇說是去長公主府,可在離開前,她又想起了回來時在花園遇到的林安寧,便先去了一趟北寧侯府的飯廳。
飯廳裡叔叔嬸嬸哥哥妹妹果然正在用飯,林歇坐在屋頂上,聽他們用飯時候的動靜。
北寧侯府吃飯沒這麼大規矩,飯桌上說話是常事。
林淵話少,可麵對妻子與視如己出的侄子侄女,他總是柔情而又耐心的。
林修沉穩,像極了林淵,可對待林安寧,他又比林淵更加的包容與寵溺。
林安寧與蕭蒹葭是話最多的,這對向來親如母女,說起話來你一唱我一和,總能將人逗樂。
林歇光是聽著都能想象下頭的光景該是何等溫馨融洽,臉上也不自覺露出了淺淺的笑意。
其實早在沒有封住內力之前,她經常這麼做:一個人偷偷跑出長夜軍,也不拘是白天還是黑夜,書院還是軍營,挑個高處遠遠地看著聽著,直到短暫的休息時間結束才離開,回去處理公務,或是到處殺人。
曾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們是堅持著她一直走下去的動力。換回林歇的身份之後她也曾期待過能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與他們冰釋前嫌,融入這個她曾姚望過的美景之中。
可等真的成為林歇,她又發現一切都沒有她想象的這麼簡單。
畢竟對他們而言,是她出賣了林淵,踐踏了林淵那一腔信任,並親手把他推向了深淵。
可若告訴他們自己是未央,那年的事情其實和他們想的不一樣……林歇做不到。
林歇怕一切變得更糟。
林歇起身,踏著腳下的瓦片與夜色,朝長公主府而去。
身上的衣裙隨著夜風揚起飄舞,銀色的繡紋就如同灑下的星光,在夜空中一掠而過。
林歇來到長公主府的主院,才一落地,便有藏在暗處的護衛將手落在了刀柄之上,如同發現了獵物的凶獸,蓄勢待發。
就在此時,主屋朝著院子這邊的窗戶被人打開,氣質溫潤的俊美男子側身站在窗戶裡,斜睨了林歇一眼,隨後從窗邊走開,隻丟下一句:“她要見你。”
語氣不冷不淡,與他所表現出來的溫潤君子的模樣,絲毫不符。
靖國公說完這話,暗地裡的人再次蟄伏下去。
林歇繞過院子走主屋正門,進去的時候靖國公已經走掉了,屋裡不見伺候的丫鬟,隻有那個曾經迎接過夏夙的嬤嬤。
那是長公主的奶嬤嬤,長公主嫁人後,便將她從宮裡接出來,一直放在身邊。
那是長公主最信任的人,也是曾經教養過林歇的人。
林歇朝著那位嬤嬤行了一禮,嬤嬤側身避開,並回了一禮。
她總是這樣,可每次見到她,林歇還是會行禮,和她一樣執著。
慶陽長公主倚在床頭,洗去脂粉,掩藏在濃豔妝容下的臉溫婉素淨,讓人完全無法把她與朝堂上那位霸氣果敢的女官之首聯想到一塊去。
如果說那張濃妝豔抹的臉就如同一柄利器,充滿了攻擊性,那這張溫婉素顏,就是四月天裡最美的春光,隻可惜如今已經很少有人能看到後者了。
林歇詢問了長公主的身體情況,為自己拖累她的事情道歉,並告訴她君蕤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言辭之間,滿是愧疚。
長公主笑著,告訴了林歇兩件事。
第一件事:“你可知,景央的封號並非陛下所想,而是我寫了,交給陛下的。”
林歇一愣。
長公主:“陛下賜君葳景央二字,所有人都以為這是陛下在暗示將早日結束如今的亂局,卻不知那隻是我的一個希望——我希望她能像你。”
睫毛微顫,不知何時溢滿眼眶的淚水就這麼滑下了林歇的臉頰。
長公主抬手覆上林歇的臉,為她擦去臉上的淚:“你已經很努力了,不必再向我道歉。”
第二件事:“就算你不暴露身份,我也會尋個時機將你、將長夜軍,還有聞風閣的事情,告訴他們兩個。”
“為什麼?”林歇沒想到她會這麼做,也不理解她為什麼這麼做。
長公主開玩笑一般說道:“我幼時被惶恐無助追攆著不斷往上爬的境遇,總該叫他們也體驗一遍。”
作者有話要說: 長公主:有壓力才有動力
靖國公:我聽我媳婦的
林歇:他們還隻是個孩子啊(╯‵□′)╯︵┻━┻
————————
蠢作者的小課堂又開課了:
所有人都以為景央的封號是這樣解釋的——
景:境況
央:終止
但其實是——
景在古文裡有仰慕的意思,也可通“影”影子的影,有跟隨的意思。
央: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