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成書無言以對,且不知為何,本來無波無瀾的心底居然泛起了絲絲漣漪,微波一下下撞擊心頭,帶著淡淡的無奈與歎息:“……你快走吧。”
他的態度出現了微妙的變化,不再像之前那麼冷硬。
誰知金茹搖了搖頭:“不行,我走了你就要一個人在這裡淋雨了。”
晉成書嘗試去理解對方的腦回路,以達到勸解的目的:“淋雨不需要人陪。”
金茹:“沒人陪很無聊的。”
晉成書:“不會。”
金茹:“會的。”
晉成書隻想讓金茹快些離開,便想了想,說道:“我不會,我習慣一個人,你留下來反而會讓我……”難受——這兩個字他說不出口。
孤獨寒冷的時候,有人陪伴怎麼會難受呢。
於是他換了個說法:“你留下來,打破了我的習慣,我以後就不能好好的一個人待著了。”
金茹年紀小,承諾也給得特彆輕易:“那我就一直陪著你唄。”
不經意的話語讓晉成書微微睜大眼睛,心底泛起難以言語的滋味。
但他畢竟比金茹大幾歲,反應過來後,自然不會把她的話當真,而是說道:“你不可能一直陪著我。”
金茹被寵慣了,說一不二,怎麼能接受彆人反駁自己,立刻就道:“我可以!”
說完還真就蹲著不走了。
晉成書頭疼不已,也就在這個時候,照顧晉成書的趙嬤嬤回來了,她看倆小孩縮在井邊,嚇得立刻就走了過去。
趙嬤嬤乾多了粗活,力氣也大,便一手一個,把他們抱回了屋裡。
晉成書看計劃失敗,心裡歎了一口氣——隻能下次再來了。
反正與他而言,最漫長又最無用的就是時間,隻是沒能在今天死去,多少有些遺憾罷了。
趙嬤嬤問清了金茹的來曆之後,就把金茹送回到了牆的另一邊,找金茹找翻天的金府這才平息了混亂。
第二天下午,金茹又來了,說是來履行承諾的。
但在把他的院子都看了個遍之後,她又走了。
晉成書一臉平靜,心裡說沒有失落是假的,但是沒關係,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能把心情調解回來。
結果還沒等他調節好心情,金茹又回來了,手裡還拿著一個籃子,籃子裡有書本字帖,還有筆墨紙硯。
晉成書看著金茹籃子裡的東西,眼底閃過微弱的光。
金茹把籃子往桌上重重一放,開始睜眼說瞎話:“我帶了好玩的東西來”
說著就把字帖和筆墨拿了出來,又是倒水又是研墨,嘴裡還說道:“你試試,可好玩了。”
晉成書看著麵前的字帖,等反應過來,他已經寫了好幾大張。
金茹就站在一旁,時不時提醒他幾句運筆的技巧。
等他把字帖都寫完,金茹開心得臉上都要笑出花來,十分歡快道:“好玩吧,我下回還給你帶。”
一邊說,她一邊把字帖上的字吹乾,收好,放回籃子裡。
後來晉成書才知道,金茹把她爹布置給她的習字功課都拿來給自己寫完了,她當然高興。
不過有些功課還是得她自己來,比如背書。
金茹本來是想讓晉成書替自己抽背,結果她發現,晉成書看著年紀比她大,會的字居然比她少,就擼起袖子開始教晉成書認那些他不會的字。
雖然因此沒把書背好,但好歹字帖寫完了,她還是很滿意的。
而晉成書原本想死的念頭,也因對“下回”的期待,而有所動搖。
他想,反正金茹年紀小,肯定過段時間就覺得膩了,不會再來了,他到時候再去死也不遲。
結果當天晚上,金茹就因為被自己親爹看出找了搶手,被罰抄書五十遍。
金茹會就這樣屈服嗎?當然不,她拉上晉成書,不僅讓晉成書幫自己抄,還吃一塹長一智,讓晉成書學會了模仿她的字跡,讓晉成書成了她的長期代筆。
最開始,金茹還隻是帶字帖和書本過來,等到了去書院的年紀,金茹又給他帶回來了各種各樣五花八門的功課。
且為了讓他能好好代筆,金茹還專本記了先生課上講的內容,好在下學後回來給他上課,讓他這個代筆不至於心有餘而力不足。
晉成書自然也會不解:“你這不是都會嗎?為什麼不自己做?”
金茹理直氣壯:“就是會才不做啊,我都會了為什麼還要做。”
晉成書:“……”
所以不怪彆人都誤會金茹不學無術,實在是她太懶了。
不是懶得學習,而是懶得展露自己的才能。
晉成書也一直深信,隻要金茹願意,她隨時都能去考科舉入仕途,與他同朝為官。
隻可惜他的小茹兒始終覺得,卯時上朝這個規矩能要了她的命。
而原本想著哪天就去結束自己性命的他,也因為金茹的出現與行為,不再有輕生的念頭。
一個什麼都不懂,被困在囚牢裡苟且等死的殘廢確實是可以很輕易就放棄自己的性命,但是用學識與才能為自己的生命增添重量,知道除了認命還能反抗的人不會——哪怕他依舊是個殘廢。
所以說命好的不是金茹,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