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蘅在司天監呆了數日了,從交出宋朗那本劄記之後基本再無作用。外人皆道她是宋朗的真傳弟子,輔佐王青山推演曆法,可哪裡知道她不過是來混口皇糧的蛀蟲罷了。
繞出司天監後,再走過一個轉角,直麵便是那高聳的鐘鼓樓了。平日定更報時擊鼓敲鐘的地方,原先隻定五更,嘉元朝改了製度,多加了一個正午打鐘。
走進鐘鼓樓,隻見鑼鼓整齊而列,各宮人站在鼓前等著揚旗之人的訊號。那身著紅色宮服的人從司天監定時官出得了信號便揮動了旗子,隨後鼓麵傳來如雷般的響聲。
敲鐘值守的人敲響了那碩大的鐘,緊十八慢十八不緊不慢又十八,鐘聲悠然穿過城中每個角落。宮外的四個鐘鼓樓依次幾乎是同時響起鐘聲,宣告如今是正午時分。
宮人依依與宋蘅行禮告彆,宋蘅走到了扶欄處,看著腳下這座淮京城,心中油然產生了些微妙的情緒。眼前的淮京繁盛,山河壯麗,頗為壯觀。
難怪誰都想要這江山。
“這位小官人可看出些什麼了?”
身後忽然響起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宋蘅轉身去看。隻見那人一身月白常服,與蕭景上下年紀。玉冠綰正青絲,俊朗卻帶了幾分稚氣。
他身後真龍之氣渾繞,宋蘅一看便知這就是年初方掌權的幼弟李朝。
可今日他一身常服,顯然是不願被人看出身份。
“看出這山河壯麗,難怪引無數人折腰。”宋蘅一揮手,指著那山河說道,“你是何人?今日也在宮中當值嗎?”
李朝透過宋蘅的手,望了一眼,心中澎湃歸於平靜。
“我乃翰林院新進的學士,你是司天監的?”
李朝見人不認識自己,起了點惡趣味,杜撰了身份。
“自然,你看這官刻不就知道了?”宋蘅點點頭,揚了揚腰間的官刻,故意指著李朝問,“你怎麼不帶官刻進宮?”
李朝上下摸了了遍,以為要露餡,臉上閃過了一絲慌張。
“是不是你們翰林院還未給你做好?”宋蘅笑著湊近他,打趣道。
“對對對,翰林院太忙了,還沒做呢。”李朝應聲附和,鬆了一口氣。
宋蘅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隻覺得這演技稚嫩又蹩腳。她招呼著李朝坐下,二人一道看著腳下的風景。因著朝代觀念不同,宋蘅對皇帝沒有天然的敬畏,看著李朝與蕭景彆無二致。
“你叫什麼名字?”
“宋蘅。你呢?”
“李尋。”
宋蘅挑眉,小家夥還知道改名。
“宋蘅,你覺得這江山真的好嗎?”
“自然是好的,位高權重,位高者才有為百姓謀福祉的權。”
“可高處不勝寒,拚了命登上唯恐被人拉下來,日日惴惴不安,如何能好?”
不知為何,李朝看著宋蘅,忽然就卸下了心防。
宋蘅也被這剖白心跡的一句話弄得不知所措,可皇帝即使再年幼,對皇權的征服欲是與生俱來的。不然他不會設計出沈淮序那檔子事兒。
這話,不過是夜裡無人時想不通的一句話罷了。
“那就讓自己強大到無人能撼動,把權力握在自己手上,分毫不讓。”宋蘅眼睛直視前方,語氣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