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沙漠(9)
發現水源的林之下悄悄離開了,離約定的時間還早,他沒有立刻回去告訴聞聲。
普塔城的建築內裡建模粗製濫造,但是外表的細節做的很到位。
行走其中,確實有種厚重的曆史感。
又因被風沙吞噬,徹底變成了廢棄的古城,隱隱讓人歎息。
他走著走著,忽然聽見有腳步聲。
那種鞋子在沙地上摩擦的聲音很特彆,悶悶地刮著耳廓,讓人不舒服。
林之下藏了起來。
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走了過去,她四下張望,眼裡充滿了困惑。
——是蘇飛雁。
林之下選的地點很好,即使蘇飛雁到處看也沒有發現他。
等她走了,他還沒出來,後麵又有腳步聲。
他隻好繼續貼著牆角。
地上映出一條歪歪扭扭的影子來,腳步一會沉一會輕,分明是那個人走得趔趔趄趄。
林之下看了一眼,陳聽。
他的臉被太陽曬得很傷,一片通紅,活像是成熟了的蓮霧。
陳聽的嘴唇也很乾,甚至眼神都有些渙散。
他這是嚴重脫水了吧。
林之下在雨林的時候也曾輕微脫水,知道這種感覺並不好受。
但是他沒有多餘的水救陳聽。
正當他猶豫的時候,陳聽似乎在這輕微的風聲裡聽見了細微的呼吸聲,人在快死的時候總是特彆敏感。
他猛地轉身朝那處隱蔽的牆角走。
林之下沒料到他會過來,這會已經出不去了,直接就被陳聽堵在了角落裡。
他一頓,“巧。”
陳聽也顧不上什麼羞恥感,他抓住林之下的胳膊,幾乎沒有力氣開口了,“給我水,林之下給我水,我快渴死了……”
聲音裡甚至有了哭腔。
【彈幕】草,他好意思!!!
【彈幕】不要臉!他是怎麼對軍師的他忘了嗎?
【彈幕】醫生救過軍師……
【彈幕】前麵的你要講道理,欠的人情早還了。
【彈幕】要是醫生沒有背叛軍師,那軍師就算還一百次人情都不多,可是是醫生先選擇跟軍師決裂的
【彈幕】小可愛第一次感覺到遊戲的險惡就是拜醫生所致吧
林之下在猶豫。
陳聽看出了他的猶豫,如果不是身體裡水分不夠,他大概已經掉出眼淚了,“救救我……你要親眼看著我死嗎,林之下?我們是同行不是嗎?我們是朋友對吧……救我,救我……”
“水不是我的。”
林之下要鬆開他的手,但陳聽似乎已經到了瀕死的臨界點,他這一動,陳聽直接像條蛇軟了下去,癱在地上。
嘴裡還在用哭腔哀求,“就一口……就一口……”
林之下又猶豫了,他低頭看著神誌不清的陳聽,說,“你往前走兩百米,巫師找到了一個水源,他不會一直守在那裡,你可以等機會。”他想了想又說,“怎麼過濾水這件事不用我跟你說……”
他話還沒說完,陳聽就突然站了起來,一掃剛才的無力,極速前進。
仿佛變了一個人。
林之下默了默,哦,他又被陳聽騙了。
【彈幕】草!死孩子你長點心吧
【彈幕】可這就是軍師啊,不過我還是好氣emmmmmm
林之下按照約定時間回來了,聞聲已經在等他。
剛見麵林之下就說,“巫師找到了一個水源。”一會他又說,“我還把這件事告訴了一個人。”
聞聲微微挑眉,“陳聽?”
“是。”
聞聲忽然笑了,“那看來陳聽慘了。”
林之下不明白。
“楊洪輝選的東西裡有毒丨藥,當時我沒有在他的背包裡找到,他應該是藏在了身上。而且他找到的水源怎麼會讓彆人輕易用。”
“……我間接殺人了?”
“也不見得,因為陳聽選的東西裡有藥,包括解毒的藥。但苦是一定會吃的,林之下,你好心辦壞事,看來又要被陳聽記上一筆了。”
她說著這話時有點幸災樂禍,看得林之下忍不住說,“你真的很討厭陳聽。”
“是。你知道在這個遊戲裡我唯一不討厭的人是誰嗎?”
林之下想也沒想,“我。”
【彈幕】哈哈哈哈
【彈幕】哈哈哈哈哈這該死的自信
“……這話沒包含你。”
“那是誰?”
“刺客。”
林之下意外了,“宋雅琪?為什麼?”
“因為她是唯一一個安安靜靜做遊戲,不害彆人也不許彆人害她的人。”聞聲說,“我喜歡她獨立的性格,很欣賞她。”
林之下懂了,“大家都在忙著算計彆人,隻有她才在認真地玩遊戲。”
聞聲扯扯嘴角,“大概是這麼個道理。”
兩人一路說話一路走到劇院大門,林之下又問,“為什麼好好的你突然說起宋雅琪?”
聞聲回頭看了一眼,悄然無聲,她收回熠熠眼神,淡了下來,“彎腰,低頭。”
林之下朝她彎身。
【彈幕】又說悄悄話,我想聽,我想聽
【彈幕】都是軍師帶的頭,他是不是早就研究過用什麼分貝說話可以不讓觀眾聽見?
聞聲貼耳說,“她剛才在附近。”
林之下一頓,“你故意說給她聽的?”
“宋雅琪的心理有問題,渴望同伴又害怕同伴,誇誇她,對我們不是壞事。”
林之下輕輕歎氣,他說的沒錯,除了刺客,每個人都在算計著。
聞聲也不例外。
他也不例外。
這麼一想,他原來是個混蛋。
跟阿森陳聽他們沒有什麼區彆。
這種以為自己是天使可以拯救遊戲改變遊戲規則,卻突然發現自己並沒有什麼不同的感覺實在很不好。
林之下有點挫敗。
聞聲已經進了劇院,林之下也跟了進去。
即便是白天,但劇院裡依舊很涼快。
它高有三十米的頂棚將大部分的熱量都阻隔在了外麵,風從門窗吹入在室內回旋一圈後已經變成了陣陣涼風,仿佛裡麵開了空調。
但劇院采光並不太好,有些陰沉。
不過林之下不怕,畢竟這會還沒有無臉怪。
聞聲上了舞台,這裡沒有演員,也沒有道具,隻有一個寬闊舞台。
昨天地上淌了大片大片的血水也不見蹤跡。
似乎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大概夜幕落下,這裡才會重新“活”過來。
“咳。”
一聲輕咳讓聞聲回神,她往台上角落看去,竟然是阿森。
阿森捂著肚子上的傷口朝她擺擺手,極力讓自己的臉看起來純良無害,“嗨,巧。”
聞聲淡聲,“你走的倒是很快。”
阿森說,“背包被洗劫一空加上最後一名,管家就給我開了個特權直達目的地。”
林之下皺眉,“什麼時候定的規則?”
熟讀遊戲規則三百遍的他怎麼沒印象?
“管家說是隨機彩蛋。”
“……”
聞聲對撒旦的無恥行徑已經見怪不怪了。
阿森也不好說什麼,現在的他身上什麼都沒有,再也沒辦法交易。
他隻能慶幸自己遇見的是他們兩個人,這代表著他不會有丟掉小命的危險。
說不定還能聽點有用的信息。
“對了。”聞聲忽然轉身看他,“你還不走?”
“……”無情的女人,女人都是毒蛇!阿森慢慢站了起來,像一頭受傷的巨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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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漸沉落,在劇院裡睡著了的林之下越睡越冷,已經不是空調級彆的冷了,而是低溫。
他迷糊聽見有人聲,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突然醒了過來。
睜眼一看,一張又平又白的臉湊到他麵前,仿佛在盯著他。
林之下嚇了一跳。
起身一看,劇院已經快坐滿了人,陸陸續續有人進場。
全是無臉人。
在一旁坐著等開場的聞聲說,“你一個人占了三個位置,他們趕人呢。”
林之下急忙坐好,一把抓住聞聲的胳膊捏了捏,暖暖的,嗯,安心了。
聞聲:“……”她成了檢測他還活著的工具人了?
但無臉人沒有就近坐下,隻是路過,坐到隔壁一行去了。
聞聲坐在過道位置,林之下坐在旁邊,再往那邊看去,還有五個空位。
她明白了。
“撒旦還真的不怕老k把我們團滅。”
林之下問,“什麼意思?”
話落,他看見自己麵前多了一個大箭頭和提示。
【遊戲提示】您已抵達目的地,請觀賞舞台劇。
既然他有線索提示了,那彆的人肯定也會有。
所以……
一會,有人來到了空位。
是阿森。
阿森見到聞聲盯著自己就覺得頭皮發麻,求生欲萬分強烈,“講道理,是係統提示我來這的。”
聞聲收回視線,她看見又有人過來坐下了。
狙擊手蘇飛雁、醫生陳聽、巫師楊洪輝,甚至是拚命不在人前露麵的刺客宋雅琪也來了。
聞聲早就跟他們打過照麵,但七個人還是第一次聚集在一起。
氣氛儼然比劇場裡的無臉人之間的氣氛更要緊張、尷尬、詭異。
每個人都心懷鬼胎,即使是坐成了一排,也沒有拉近他們的距離感。
反而充滿了抗拒和殺意。
【彈幕】怎麼感覺隨時要打起來
【彈幕】精彩哦,要是老k動了殺人的心思,抱團跟大家一起死那就好玩了
【彈幕】這氣氛我愛了啊!
——唯有林之下。
逢人就問好。
“你好。”
“坐這吧。”
“一會就開場了。”
——禮貌三連。
仿佛劇場裡最詭異的存在不是無臉人而是他。
仿佛隨時都在破壞遊戲的緊張氛圍。
仿佛是天使派來砸撒旦場子的人。
可不得不說,雖然眾人都不理他,但僵冷的氛圍無形中得到了緩解。
林之下留意了會陳聽,他的臉色比之前更加青更加白了,眼窩深陷,像極了中過毒的樣子。
聞聲猜的果然沒錯,楊洪輝在水裡下了毒,但陳聽剛好有藥,所以躲過了一劫。
忽然陳聽的頭往後一仰,穿過兩人之隔的背盯向林之下。
四目一對,林之下隻覺對方目光淩厲凶狠,刺得他急忙收回視線。
心竟然驚得狂跳。
——醫生很可怕。
很可怕。
聞聲淡聲說,“知道我最不怕的人是誰嗎?是巫師,因為他陰狠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反而是像醫生那種不動聲色的人才最可怕,你不知道他會在什麼時候咬你一口。”
林之下已經有所領悟了,“嗯。”
坐在阿森旁邊的楊洪輝微微探頭,嘴角往上咧起,“謝謝誇獎。”
聞聲抬了抬手,“不客氣。”
劇院裡的燈光忽然滅了。
原本在交談的觀眾瞬間安靜。
七人也安靜下來。
劇院裡立刻一片死寂。
戲開始了。
舞台上緩緩拉開帷幕,不是昨天的圍牆城堡,而是一個村莊。
村莊安靜祥和,有個窈窕少女正在井邊打水。
忽然遠處傳來馬蹄踐踏聲。
轉眼村莊被毀,少女被擄到城堡。
一身粗糙衣服變成華服,少女頭戴寶冠,與一個男人並排坐在了寶座上。
地上正跪著一個男人。
聞聲看著那男人的身形,是昨天胸口上插了一把劍,死去後被王後緊抱的男人。
國王不知說了什麼,起身在男人額頭上用權杖點了點。
場景一變,男人換了一身華麗的侍衛服飾,在城堡裡到處巡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