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一同坐上了上山的小纜車, 整個過程中,每看單崇一眼,衛枝都會小聲嘀咕一聲“騙子”。
後來不嘀咕了, 也是直勾勾地用寫著“騙子”倆字的眼神, 盯著單崇。
奈何後者心理素質過硬, 絲毫不受影響, 淡定地盯著纜車外的雪景, 睫毛都沒見抖動一下的。
到了山頂, 薑南風把板往高級C道入口那一扔,衛枝自動靠了過去,跟她站在一起。
單崇掃了她一眼, 心想這人今天還挺自覺, 往常讓她上個高級C道哭爹喊娘的, 也不知道這會兒是吃錯了什麼藥。
“今天這麼自覺?”
“嘻嘻。”
……這聲“嘻嘻”仿佛預示了那句話:事出反常必有妖。
穿好板, 兩個小姐妹差點兒就是手拉著手, 膈膈楞楞地下去了,前麵陡點的地方衛枝就用後刃落葉飄, 單崇遠遠跟在後麵看著,時不時糾正她動作――
“注意眼神, 彆亂看。主動腿右腿那邊的還行啊, 反腳怎麼回事?視線看過去啊, 左邊有鬼嗎不敢看?”
他聲音由遠至近, 衛枝停下來, 小小地擰過腦袋,回頭望他。
單崇:“往哪看?回頭看什麼?”
衛枝覺得很委屈:“你在我後麵說話, 那我不下意識得回頭看啊?”
單崇:“還賴我了?”
衛枝:“難道不是?”
單崇就滑她前麵去了,完了在她四五米開外地方停下來, “這樣行了嗎?”他“啪啪”拍拍手,衝她勾勾指尖,“過來。”
衛枝下意識就往他那滑了兩米,完了猛然反應過來不太對,一個麻溜的刹車,叉著腰罵他:“逗小狗呢你!”
看她生氣的時候,紮腦袋後麵的小辮子也跟著活潑地亂晃,單崇心情就好了那麼一點點,唇角勾了勾,抬手衝她招招手:“過來,練前刃。”
衛枝晃晃悠悠滑到他跟前,自然而然地拽著他的袖子,然後手往下一滑,拉住他的手。
單崇反手握住她的手。
“左腳抬起,右腳踩,視線跟著板頭走,彆急著擰視線,肩膀平行板麵,先直板,”他聲音很穩,“慢點,右腳踩下去……怕什麼我拉著你的――現在兩隻腳自然往前跪,脛骨靠鞋舌,慢慢跪――”
伴隨著他的語音指令,衛枝從後刃慢吞吞地踩著板,板子在雪道上劃了個圓弧,被動完成一次換刃,換到前刃狀態。
被單崇拉著手練了十幾米前刃,他再撒手,她能自己僵硬地往下推個三四米的距離。
“行,”單崇說,“再練練,今天下午能把前刃練會,明天就――”
他話還沒落,就看見衛枝腦袋慢吞吞地擰動,不規矩地望向雪道旁邊,伴隨著她的視線一塊兒轉過去,雪道旁邊坐著薑南風和老煙,這會兒薑南風正支棱著身體,衝衛枝招手。
衛枝伸長了脖子:“我要過去休息。”
這才滑了幾百米,休個屁。
單崇眼皮子一抬剛想拒絕,這時候衣袖被人拉了拉,搖晃了下,小姑娘抬高了下巴,透過雪鏡一雙眼烏溜溜地盯著他:“休息!”
單崇:“……”
他無奈地拎著衛枝去往雪道旁邊――
山頂雪場高級道有很多條,從山頂彙聚一路順延下來,雪道由防護網隔離出來,雪道與雪道之間有樹林,那是山頂雪場著名的野雪區。
所謂野雪區,就是非機壓雪道。
裡麵到處都是肉眼可見的障礙物,並且在無人破壞的厚厚天然積雪下,隨時都有可能出現凸起的石頭,劃傷板底。
野雪區潛在危險眾多,而它的魅力正好也在於此,很多滑雪大佬慕名而來這個雪場,就是為了這個雪場成熟的野雪區來的,美其名曰:回歸自然。
衛枝他們停在與野雪區一網相隔的雪道邊休息。
小姑娘們湊一起嘀嘀咕咕。
單崇就和老煙肩並肩靠網子上閒聊了兩句公園跳台子之類相關的事兒,順便嘲笑了下背刺某天跳桶子卡前刃屁股著地的樂子……
說到背刺趴在地上半天起不來讓徒弟們都看見了顏麵掃地,這邊老煙正樂著,單崇無意間一轉頭,看見小姑娘坐在雪道邊也不老實,“唰”一下拉開雪服的拉鏈。
“……”
山上零下十幾度,單崇眉間一皺“嘖”了聲,剛想罵人,就看見她吭哧吭哧地從雪服裡掏出兩瓶可樂。
單崇:“?”
衛枝興高采烈地把其中一瓶扔給薑南風,然後一個翻身,匍匐前進湊到網子邊,掀起網子,探了半個身子進去。
單崇:“??”
單崇:“你搞什麼?”
小姑娘帶著雪板在雪地上匍匐前進,累得氣喘籲籲,屁股上還背著個烏龜,綠油油的王八殼朝著天上……聽見單崇的詢問,王八殼晃了晃,支起來,她回頭,用非常理所當然、仿佛人人都會這麼乾的語氣說:“我埋可樂。”
單崇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什麼?”
“埋可樂!明天來挖!”
這邊衛枝已經不知道從哪撿了個樹杈子開始挖雪,挖了兩下不得勁,乾脆扔了樹杈子用手刨,像狗刨洞似的……
被她刨起來的雪塵飛揚,飛到單崇的眼前――他原本是彎著腰一隻手抬著網,把身子半探野雪區跟她問話,這動作讓他的護臉滑落一些,撲麵而來的冰雪鑽進他鼻腔裡,他猝不及防,打了個噴嚏。
衛枝一聽立刻支棱起來回頭。
正好看見單崇也回頭揉鼻子,然後慢吞吞地拉起護臉,逆著光,她就來得及看見男人高挺鼻梁的輪廓。
“……”本來就沒對教練護臉下的顏值抱有任何希望的衛枝也不太失望,隻關心重點,“你感冒了?”
單崇還沒來得及回答。
她就完成了回答:“讓你多穿點,還說什麼不會沾雪,也不懂哪來的自信。”
她聲音軟趴趴的,冰冷的空氣裡揉著甜滋滋的埋怨。
看著雪服敞開,滿手套全是白雪的小姑娘,單崇額角青筋跳跳,絲毫感覺不到那份甜,隻是想要罵人的心情變得更加旺盛。
黑著臉一言不發扔了網子,身體一縮,撤回了雪道裡麵,轉過頭去,眼不見為淨。
衛枝見他退回去不搭理自己,自討沒趣地聳聳肩,轉頭繼續刨坑,一邊刨一邊招呼薑南風:“彆光看著,我快累死了……這雪凍得好嚴實!”
薑南風原本蹲在旁邊錄視頻,聞言叫過老煙,把手機往他手裡一塞,跟著一塊兒去刨雪。
老煙年紀也不大,正是愛玩的年紀,第一次帶人滑雪滑著滑著蹲在雪道旁邊開始刨坑,也來了興趣,湊過去,鏡頭對準小姑娘手裡抱著的可樂給了個特寫:“嗯,植入廣告。”
薑南風:“可口可樂,打錢。”
衛枝在旁邊樂不可支。
三人背對著雪道,屁股拍成一列,那個歡聲笑語,鬨成一團。
――其中衛枝在中間,綠油油的王八毛茸茸的,尤其辣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