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崇停好車時, 衛枝她們已經在雪具店裡轉了一圈了,這會兒正對著個淺紫色拚粉色的背帶褲雪服小聲討論研究。
小姑娘踮著腳,這裡摸摸那裡看看, 扯出價碼牌看了眼, 又微微偏頭對薑南風說了什麼, 好像挺滿意。
“這種背帶褲是低腰設計, 寬鬆款, 這意味著你在雪道上打滾的時候所有的雪都會從腰部縫隙落入褲子, 輕則感冒,重則老寒腿。”
平靜的男聲從腦袋後麵響起。
衛枝回過頭,看著立在自己身後的男人, 正低頭望著她, 兩人對視, 他不急不慢說完最後的結論――
“不適合你。”
“亂講, ”她一隻手還拽著背帶褲的褲腳, 軟軟地反抗,“照你這麼說, 那這種會漏雪的背帶褲設計出來是給誰穿的!”
單崇瞟了她一眼,冷漠答:“不摔跤的人。”
“……”
在口罩後麵做了個鬼臉, 衛枝惡狠狠地放開了手邊差點兒就想刷卡付款的背帶褲。
無視了她的憤怒, 單崇抬頭望向店鋪裡麵, 此時老板迎聲而出――
兩人一個照麵, 後者臉上就亮起了陽光。
“喲, 咱們店最近是拜了哪路神仙哈?這大神接二連三的來,剛送走戴鐸, 他來買雪鏡,說之前的在山上被狗叼走了……”
還在嘟囔“嗨這山上哪來的狗”的雪具店老板, 沒注意看單崇臉上的表情,一個音量拔高――
“現在看看這吹的什麼風呐又把咱們崇爺都送來了……您舍得下山了哈?油價可是又漲了。”
“不白來。”
單崇懶得計較戴鐸叭叭什麼,抬了抬眼皮子,言簡意賅。
“手套,護臉,速乾衣……有嗎?”
他是來進貨來了。
像個討債鬼。
好在店老板也習慣了――
單崇麼。
雪圈帶貨第一人。
品牌讚助商們的金餑餑,但凡他穿點兒什麼用點兒什麼,莫名其妙就能成當季爆款……最狠的大概是那年此人剛剛回歸雪圈,因為腰還在康複不好隨便跳台子於是決定玩玩刻滑,然後憑一己之力在雪季初就把一塊Gray的mach刻滑板帶到漲價翻一倍。
其實人們也懂,你跟大佬用一樣的板不代表你就能和大佬滑的一樣好,大佬腳下就是踩塊木頭他也能起飛……
但是單崇啊,不說技術,人家身高身材在那,穿什麼、用什麼都特有範兒。
和街邊的gai溜子不一樣,滑雪這運動本來就挺騷包,愛玩這運動的男人多少都有點審美,而一旦男人決定開始打扮自己,那購買力……女人都得望塵莫及(這可能也是雪服好多品牌的男款比女款好看一萬倍的主要原因)。
於是單崇這樣的帶貨王,身上從頭到腳,恨不得連內褲都有人搶著讚助……
他身上的讚助要是跟那些短視頻媒體裡滑手一樣一個個往外寫,那恐怕一個頁麵都放不完。
從大品牌到現在他們所在這家大型綜合雪具店,都是他的金主爸爸。
眼下他開口,店老板就開始琢磨最近有什麼新到的手套、護臉需要宣傳宣傳的……一拍腦門正想說要去找,又見男人擺擺手,說不急。
他說著,抬手一把捉住旁邊一團白色雪球似的小姑娘羽絨外套外麵的帽子,將她拖到自己身邊――
“先給她弄雙鞋……你穿多少號?”
他聲音懶散,沒忘記這趟下山主要目的。
“36。”被他拽著帽子的人乖乖回答。
學具店老板看著男人身邊就到他肩膀過點點兒的小姑娘,愣了愣,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這誰,你妹啊?”店老板問。
“你怎麼罵人?”單崇隨口答,放開衛枝,“是徒弟。”
“徒弟?”店老板更蒙了,“你哪個徒弟還得勞煩你親自帶著來選鞋?花宴今年擱我這進了三塊板三雙鞋四個固定器沒提你半個字還是我主動說可以用你的折扣――”
那邊,老煙正在看新款的安全頭盔。
正拿著個鯊魚盔研究,聞言頭也不抬地插話:“三塊板三雙鞋?花大姐是跳公園還是跳大神呐,擱這買法器呢?”
單崇:“人家努力。”
想了想又低頭對衛枝說:“和你完全不一樣。”
衛枝“哦”了聲,毫無競爭意識,根本懶得理他。
老煙笑了笑,繼續跟店老板閒聊:“聽見沒,偷懶也合法了,甚至不動手,就念兩句,慈祥得堪比佛祖……這會兒崇哥就可著這小姐姐呢,剛學換刃的選手,那手把手從穿板開始教的能一樣嘛――”
老煙把頭盔戴上,左右照鏡子:“寶貝得很。”
單崇懶洋洋掃了他一眼,評價:“像台南人。”
煙黑著臉默默把頭盔取下來,放回貨架上。
店老板正沉浸在“單崇收了個萌新徒弟,還親自帶她來買鞋,並且對於老煙說她是個寶貝徒弟一個字一個標點符號都沒反駁”這件事裡……
那邊單崇催著衛枝彆看衣服了,趕緊該乾嘛就乾嘛。
雪鞋一般就是Burton、Deelux、Thirtytwo、Ditro五大傳統滑雪品牌旗下產品,像Adidas、Nike、vans也出過,但是買的人少,一般雪具店也不會進貨。
不同品牌的雪鞋主打的特點也不一樣,穿法也不怎麼統一――而其中,賣的多的都是Burton,作為老資曆專業滑雪品牌,它一直都是各種裝備裡的扛旗老大。
可惜就是滑雪鞋款式太少,不是黑的就是深藍色的,至多拚接一點白色……而其他牌子的雪鞋也多是深棕色、豬肝紅等,雪上一穿,千篇一律。
“不好看。”衛枝說。
“比雪場的好看點。”單崇接話。
衛枝又被說服了。
她隨手從貨架上拿下來一雙,正拿在手裡翻看,雪鞋被拿走,她看著男人隨手壓了壓鞋舌部分,又伸手進去摸了摸鞋跟部位,然後把鞋子還給她。
“太軟,”他說,“換雙。”
不同雪鞋品牌、型號,硬度各不相同,對應不同的分支玩法,衛枝手上拿的軟,活動性強,鞋墊彈力也大,是一雙標準的平花鞋――不合適正在學習滑行階段的新手。
衛枝看了眼男人手裡的鞋,剛想說換不出來了,這一貨架的鞋都長一樣。
這時候,雪具店的門被人從外麵推開。
“老於,我來拿東西了!”
下午的夕陽傾瀉而入,伴隨著清脆的聲音,從外麵晃進來個纖細的身影――
進來的是個年輕女生,個子很高,身上穿著淺粉色的衛衣,裡麵白色高領毛衣打底,腳上踩著AJ,紮著高高的馬尾,乾淨利落。
她沒戴口罩,妝容精致,長得特彆好看。
這女生一陣風似的刮進來,動靜那麼大,容不得衛枝和單崇不雙雙轉過身看向門外。
而前一秒,衛枝還在想這是哪個大佬小姐姐,一看就滑的很厲害,下一秒,就聽見單崇用那種睡不醒的腔調,不高不低地叫了人家的名字。
“花花。”
……
花宴原本是風風火火衝進雪具店。
腳跟還沒站穩呢,就聽見角落裡有人拖著嗓子叫她,店裡暖氣這麼足,聽著這聲音她寒毛卻立起來了一大半。
腳下一個刹車,就看見不遠處她師父立在那,手裡還捏著一隻明顯是女碼的Burton雪鞋,這會兒正定定地望著她。
整個人緊繃了,頭頂上的馬尾辮感覺都耷拉下來了三毫米。
“崇哥,”漂亮小姐姐眨眨眼,“你擱這乾嘛呢?”
“手套壞了,下山來進貨。”
單崇把手裡的鞋隨手往貨架上一放,順便攘一眼身邊的小姑娘,慢吞吞補充道,“還有帶人下來買雙鞋。”
順著她的目光,花宴看見站在單崇身邊的人了――小小的一隻,就到單崇肩膀,到她下巴,往那一站,白色團團,這會兒正眨巴著眼,一臉好奇地眼巴巴望著她。
喲。
花宴樂了:“哦,就是她啊!傳說中的小師妹嘿!我剛剛還聽那群人說了,那個戴鐸的雪鏡啊――”
單崇:“咳。”
花宴:“…………那個戴鐸的新雪鏡啊,買到了嗎?”
單崇一臉冷漠:“我怎麼知道。”
花宴湊過來,繞著衛枝轉了一圈,想了想說:“嗯呐,是個滑雪的好苗子哦。”
衛枝好奇地望著她,直到單崇在旁邊翻譯:“說你矮。”
衛枝:“……”
花宴:“……”
花宴:“這位師父大人,請問您能不隨便發表影響團結的發言嗎?”
單崇:“你不就這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