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盧家灣碼頭。
大堤上還在施工,絡繹不絕的人群在河堤上穿梭,將混合了石料和泥土的土方鋪到堤麵上,鋪設之後的大堤明顯比以前高了一截。
在河水兩側裸露出來的河床上,有人工配合機器,將一片片高出水麵的部分挖平,這些泥土將被社員們挑著箢子送到堤麵,成為河堤最高點的一部分。
就在大家忙得熱火朝天的時候,一條快艇沿著流花河破開水麵,伴著轟鳴聲、眨眼間便衝了過來。
7隊的隊長唐先軍立刻舉起右手揮舞,大聲喊道,“小陳、小陳。”
陳凡放慢速度,將小船駛向岸邊,唐先軍也迅速跑下來,喊道,“怎麼就你,楊書記他們呢?”
木船上,機械廠楊廠長和楊書記並肩站在船頭。
安全一聽,老臉漲得通紅,“tui,你以為我是陳凡那個妖孽?還是以為隨便什麼人都能當廣播員?你自己怎麼不去呢?”
隻怕到時候不等上級來查他,下麵的人就先把他給弄了!
想到這裡,楊廠長不禁暗暗搖頭,終於放棄了一定要把陳凡撬過去的想法。
我特麼是個財政專業的準大學生,又不是文學或新聞專業的,憑什麼讓我客串廣播員啊?
不過趕鴨子上架,不行也得行了。
大堤上,楊廠長背著雙手,聽著盧家灣大喇叭裡傳來的聲音,不禁滿頭黑線,隨即看向陳凡,輕聲問道,“你們這個廣播員很有才啊!”
當即擼起袖子,大包大攬地說道,“放心,交給我!”
唐先軍嘴巴咧開,“那你可以搬到我們7隊來啊,我不光給你批地,連房子都可以給你建好,保證不比你那個房子差!”
又等了小半個鐘頭,河麵上再次傳來轟隆隆的聲音,這回終於是楊書記他們的大船。
所以於情於理,楊書記、葉樹寶他們都不可能瞞著,更不可能說些不好的話。
論單位,機械廠是全地區一等一的大戶,從來隻有彆人求他們,什麼時候他們求過彆人?
最後再論關係。
楊廠長看到楊書記他們對陳凡推崇備至的樣子,心裡不由得一陣苦笑。
最近一次購買還是陳凡出馬,去縣農機廠買了一批問題農機回來,費了不少功夫才全部修好、順利投入到生產中去。而這批農機也先後在秋收、製作青儲飼料等農業生產中大顯身手。
陳凡停下機器、放下鐵錨,這才從雨蓬後麵走出來,站在甲板上說道,“他們還在後麵,你在等他們?”
這麼一路過去,船在水中走,人們在岸上歡呼。
外人隻知道陳凡是一位知名作家,並且略通醫術,創出了“雲湖急救法”,對其他事情卻一知半解、甚至是一無所知。
雙方經過友好溝通,決定雲湖機械廠與盧家灣生產隊結成友好發展夥伴關係,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雲湖機械廠將為盧家灣的生產發展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而盧家灣也會為機械廠提供力所能及的農產品服務。
唐先軍看著遠去的小船,不禁搖了搖頭,“這個老楊,還真是下得去本錢!”
會說普通話、會修理電器、會修理農機……這些都不叫事,畢竟他父親就是機電專業的高材生,還是首都人,會點技術活、會點普通話,都再正常不過。
這次他是跟著運送飼料機的船過來,想看看陳凡待了一年的地方是什麼樣子,同時也是想對盧家灣表示感謝。
就在他暗暗感歎的時候,前麵突然傳來一陣鑼鼓齊鳴、鞭炮喧囂的聲音,當即抬眼望去,隻見大堤上紅旗招展、人山人海,個個都在歡呼。
可是……這船上除了人家楊廠長,幾乎都是大老粗……等等,安全不是!
陳凡當即一本正經地糾正,“他們瞎說的,你彆信。”
楊廠長對楊書記的招待表示感謝,並為盧家灣送上最美好的祝願。
岸上這麼熱鬨,船上卻冷冷清清的,不太好看啊!
隨即對著張文良使了個眼色,又看了一眼艙室頂上的大喇叭。
當然,這句話他不會說出口,而是誠惶誠恐,“社員兄弟們太客氣了,實在是愧不敢當啊!”
大隊部會議室,或者說學習室,原本散亂的課桌早已在陳凡的指揮下拚成一組長方形的會議桌。
他立刻拉著安全往旁邊走了兩步,“臨場救急,你去開一下大喇叭,反正氣勢不能比岸上差。”
安全一聽,心想也對。
有人綁繩子、有人插木棍、有人拆欄板。
人家才是陳凡正經的“長輩”,要不然能親自跟船過來、了解陳凡這一年的情況?
最關鍵的是,按照現在生產隊的發展規律,買了飼料機,那肯定是要辦飼料廠的啊!
都是盧家灣的隊伍,這個飼料廠為什麼不能辦在靠近碼頭的7隊呢?
甲板上,張文良看了看駕駛室,再看看兩台被幾十個民兵團團圍住的飼料機,默默點燃一支煙。
會後,盧家灣舉辦了村宴,招待楊廠長一行……一人。
今天可是張翠娥親自寫的通訊稿,深得他的真傳,能不行麼!
楊廠長翻了個白眼,果斷將話題一轉,說道,“看你現在的情況,應該是不會去機械廠上班了。”
這些還不是最關鍵的。
他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咽了咽口水,顫顫巍巍地說道,“熱、熱烈歡迎,機械廠楊廠長蒞臨盧家灣生產隊指導。熱烈慶祝,盧家灣飼料廠買到兩台飼料機,即將順利開業……”
陳凡打了個哈哈,“那我們現在就回去跟他說哈,讓他來找你啊。”
互相吹捧了幾句,楊書記看著大堤上歡呼的人群,不禁眉頭微微一皺。
至於說待遇,人家衛生處給了他副科級的工資,還不要求上班,他自己也有稿費收入,更是在生產隊有三份兼職,其中兩份拿工分、一份拿顧問費。
這下不得了,原來大隊部竟然不聲不響,去地委機械廠買了兩台飼料機。
張文良狠起來連自己都傷害,當即咬著牙說道,“我就是個文盲,能跟你這個準大學相提並論嗎?而且你還是重點大學的準大學生!”
等船開近,他便接過旁邊民兵班長手裡的紅旗,高高舉起搖動,“同誌們,喊起來哦!”
有這麼多的鄉親擁護著,換成是他,恐怕也不好意思走人。
這一幕自然引起了楊廠長的好奇,這一路上幾乎都在拉著楊書記詢問陳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