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第一個與陳凡有關的事情,不等他講幾句客氣話,何青生便繼續說道,“後天召開的會議,就是討論重建全國作協江南分會、統計老會員信息、推薦新會員入會並表決這幾件事。
和其他需要複建的單位一樣,複建作協並不麻煩,把原來的那一套拿出來就可以直接使用。
新會員的表決也很簡單,一看推薦人、二看作品,以你的條件百分之百能過。所以這件事你知道就行,等會議流程出來,我再跟你講一下其中需要注意的地方,到時候走個形式就好。
相對重要一點的,還是第二天會議的議程。”
陳凡眼珠微轉,“有什麼重要的事?”
何青生點點頭,正色說道,“第二天的議程,是要推選出幾位江南省作家代表,代表我們江南分會,在3月份去首都,參加全國作協複建會議。同時要敲定到時候參會的討論議案大綱。”
陳凡眉頭微皺,“總會複建,還需要分會代表參加嗎?”
這種事不都是弄個籌備委員會,設立個秘書長,然後拉一票人,分彆解決場地、機構、職能、編製、待遇等問題,就可以了麼。
之後的工作,當然是交給各?分支機構去處理。
作為各省的分會機構,跟著總會的腳步走就完了,還搞什麼代表參加?
對了,這時候的各省作協,並不是完全獨立的單位,比如江南省作協,那是80年代以後的名字,現在的正確名稱,應該是全國作協江南省分會。
所以後世上網去查各地作協的成立時間,基本上都比較晚,省級的差不多集中在80年代和90年代初,下麵市區縣的作協,甚至還有新千年以後成立的。
其實這個時間,說的是各地作協改組之後的成立時間,並沒有把之前的“分會”階段算進去。
要是把這段曆史也算進去,幾乎全國絕大部分地區,在50年代就有了文聯和作協,隻是名稱不同而已。
聽到陳凡的問題,何青生卻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他沉吟幾秒之後,反而抬起頭問了一個問題,“你知不知道,以前作協是乾什麼的?”
陳凡眨眨眼,“作協,不就是作家協會嗎,管理作者的吧?”
何青生突然啞然失笑,“你果然年紀太輕,作協解散的時候,你應該才幾歲大吧,不知道也正常。”
陳凡有些好奇了,難道作協還有什麼牛逼之處?
何青生靠在椅背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陳凡見他杯子裡的水快要見底,趕緊站起身提起熱水壺,給他續滿。順便給自己也倒了一點。
何青生手指在茶幾上敲了兩下表示“謝茶”,等陳凡坐好,才繼續說道,“全國的文藝機構很多,像什麼舞蹈家協會、戲劇家協會、音樂家協會等等,都是文藝工作者的管理單位,同時這些單位也是文聯的組織會員。”
他轉頭看向陳凡,“但是,其中作協最不普通。不僅僅是因為其他單位都要低一級,而作協是唯一一個與文聯平起平坐的單位,更因為當時的作協,還掌握著巨大的權力和物質條件。
級彆更高、權力更大、物資更多,造就了作協比其他文藝單位‘高人一等’的地位。
但是如此一來,不僅將作家與其他文藝工作者區分開,也讓自己成了‘出頭鳥’!”
聽完他的解釋,陳凡隱隱有些明白,為什麼那麼多部隊文工團、地方文藝宣傳隊都沒出事,甚至還庇護了不少類似薑麗麗那樣的人。
唯有作協,或者說作家最倒黴。
合著以前的作協,並不是一個服務機構,而是管理機構啊!
想想作協是乾什麼的、吹的又是哪陣風。
這不是正好撞黴頭上了麼!!!
陳凡聽何青生這麼一說,他也想起來一些關於作協的事。
後世的作協存在感很低,低到連作協自己人都在說,如果不是有人罵,絕大部分人甚至想不起來還有這麼個單位!
其實在以前,至少是新千年以前,作協的牌子還沒那麼臭。
那麼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質的呢?
不是淺淺!
而是小明!
大約就是2007年,小明加入了作協。
知道的人都知道,當時他身上有個判了的案子。而跟這個案子有關的書名,竟然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他加入作協的申請表上。
這還不是關鍵,重點是,作協內部竟然有超過一半的人支持他。
王蒙的一句話,“作協不是選道德楷模。”
讓反對者心灰意冷、身似寒冬。
再然後,金字招牌掉到地上、權威掃地,除了偶爾被罵上熱搜,也就隻有一幫網文作者還想著加入作協,卻又被某些屍位素餐的老家夥明裡暗裡攔著,你不理他了、他又來找你,如此反複拉扯,以此找點存在感。
不過,那是以後。
至於現在、乃至於未來20年,作協依然是全國絕大部分作家最向往的聖地,也是文藝青年晉升作者唯一的道路。
尤其是80年代,作協主辦的雜誌《人民文學》,被譽為文學頂端的皇冠。
就專業領域而言,作協依然是國內文壇獨一無二的龐然大物,足以左右文學風向,離自砸招牌還有二三十年呢。
包括現在的陳凡,想要通過賣文賺錢,也必須向該組織靠攏。
何青生見陳凡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繼續說道,“所以這次作協複建,就非常重要。經過了這些年的變化,作協內部也在反思,於是複建的時候,協會裡麵就有兩種聲音。
一種是恢複原狀,按照以前的作協機構職能進行管理,直白一點說,便是‘失去了的要拿回來’。
不過這種想法也隻代表了一部分人,還有一部分人,則是想著,作協就應該像其他藝術家協會一樣,專注於藝術和藝術家本身,將管理機構轉變為服務單位,如此才能安安穩穩做學問。”
陳凡眨眨眼,小聲問道,“何主編,您是哪個部分的?”
何青生苦笑著搖搖頭,“我當然是支持轉變職能,搞文學的就隻搞文學,跟著旗幟走就完了,不要參與到其他事情上麵去。”
頓了一下,他又哈出一口長氣,“不過,想歸想,最後落地會成什麼樣子,還是要看上級領導的決定。”
陳凡聽了緩緩點頭,這倒是句大實話。
過了幾秒,他突然回過神來,“您說這件事跟我有關,可是我沒感覺哪裡跟我有關啊?!”
自己隻是個新人,應該沒有資格成為作家代表吧!
何青生側身看著他,笑了笑說道,“我既然來了,當然要跟?把話說明白。這次推選作家代表去首都開會,除了老資格的會員作家之外,上級要求至少還要有一個新會員,……”
聽到這裡,陳凡頓時明白了,自己就是那個“幸運兒”!
不等何青生說完,他便訕訕笑道,“何主編,我就是個純新人,開始寫作還不滿一年,應該沒資格做代表吧。”
何青生笑著擺擺手,“誒,你可千萬不要妄自菲薄。雖然你正式發表文章的時間還很短,但是從成績上來說,不僅壓倒性地勝過所有其他新人,就連所有的老作家,產量也不如你。
而且即便把這個範圍放大到全國,我也不信還有人比你更高產、能寫出同等質量的作品出來。”
陳凡嗬嗬乾笑。
其實我就是想多賺點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