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陳凡走下大堤,消失在房屋縫隙的通道中,薑甜甜才做了個深呼吸,準備回門市部上班。
她正要往下走,突然一巴掌拍在腦門上,我不是也走這條路嗎?剛才怎麼不一起?
下一秒,她便反應過來,恐怕陳凡是故意和她分開走,就為了幫她避嫌的吧。
要不然被附近的熟人看見自己和一個男的走在一起,恐怕又有流言蜚語亂飛,雖然她自己不在意,可畢竟多少會有些麻煩。
這個男人還真細心。
薑甜甜抿嘴笑了笑,抱著東西小跑著衝下大堤,腳步輕快地往回走,不一會兒便穿過複雜的巷道,進了門市部。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陳凡從一條巷子口轉出來,看了一眼她踏入門店的背影,確認安然無恙,才轉身往路口走去。
幾分鐘後走到新華書店門口,遠遠地便看見張文良、張覺民和騎手三個人蹲在路邊抽煙,時不時的轉頭往這邊望。
張文良最先看見他,立刻蹭地一下站起來,卻兩腿發麻,忍不住跺了跺腳,等他稍微走近點,便歎著氣說道,“將近一個小時,你是去了哪裡送信啊?”
張覺民捶著兩條腿,“不會是過江了吧?!”
陳凡也幽幽歎了口氣,“我就是為了趕時間,特意問了人抄近路,然後就迷路了,轉了好久才出來。”
三人滿臉無語地看著他,這麼大的人了,竟然還會迷路?!
陳凡瞪著眼睛,“不信是吧。”
他轉身指著後麵,“就那片房子,你們給我走一遍試試?”
騎手師傅這才恍然,“你抄的居民區的近路啊?那地方有幾百上千戶人家,裡麵的巷道跟迷宮似的,外人一般都不敢進去,就怕找不著方向。
而且這個時間點大家都在上班,隻有一些老人在家,連個問路的人都不好找,伱能轉出來,也算是運氣好。”
聽到這話,陳凡當即理直氣壯地說道,“聽聽,不是我胡說吧。”
張文良見騎手都這麼說,也隻能豎起兩根大拇指,“我服了。”
隨即指了指書店,“你不是要買書的嗎?趕緊去買。”
陳凡看了看他們,“你們不進去?”
張覺民連連擺手,“不看不看。字都不認識幾個,進去看見書就頭疼。”
張文良和騎手師傅也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顯然也是頭疼過。
陳凡哈哈一笑,打了個手勢便往裡走,“我儘量搞快一點。”
這間書店不大,隻有兩百個平方,進門的櫃台是宣傳畫專櫃,掛著一張張的畫像,百分之八十是李先生的,剩下的一半是華先生,最後列寧和馬克思又是各一半。
基本上就他們四個,沒彆人,至少陳凡沒看到。
麵對著大門的一整片牆壁是文具和體育用品專櫃,牆上掛著幾杆氣槍,倒是沒有獵槍和手槍,另外還有籃球、足球、排球,櫃台裡擺著乒乓球拍和羽毛球拍、跳繩、圍棋、象棋等常見的文體用品。
然後最裡麵與宣傳畫專櫃相對的是收款台,售貨員都穿著綠軍衣、藍褲子,頭戴一頂解放帽。
中間的大片空地,則是一個個人高的A字形書架,此時有幾個不多的顧客在裡麵選購書籍。
陳凡在裡麵逛了一圈,感覺這裡的書籍品種也不多,大概是因為這裡隻是一個街道的分店,而且靠近棉紡廠,所以除了幾種常規的哲學和文學類書籍,其他大多都是以紡織類專業書籍為主。
如果是在遇到薑甜甜之前,他可能會將這些紡織類的工具書買幾本帶回去看,現在當然不用著急,等去廢品回收站淘完舊書再說,如果那邊沒有,再來這裡買,或者去中心書店買也不遲。
就在他準備隨便挑兩本走人的時候,突然眼睛一亮,在教輔類書櫃的最下麵,抱出十幾本書,隨即不再多挑,直接去收款台結賬。
售貨員看到他抱來這麼多書,頓時嚇了一跳,等看清楚書名,不禁滿臉好奇地打量他兩眼,“小同誌,你是哪個學校畢業的,這麼好學的嗎?”
陳凡靦腆地笑了笑,“就是對學習感興趣,想自己在家裡學。”
售貨員一邊打著算盤,一邊點頭說道,“這年頭熱愛學習的人可不多了,畢竟上學工作都靠推薦嘛,很多就人不愛學習。
不過啊,他們卻沒想過工作了也是要學習的,不然怎麼能做好本職工作呢,學習成績不好,以後工作就會容易出問題,而且學習好了也能晉升快啊,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所以我們領導才會堅持把這套書擺在這裡,不過來買這種書的,一年也沒幾個,沒想到今天來了一個,還是買全套。”
她撕下票據轉手遞給旁邊的收款員,抬起頭笑道,“你這麼愛學習,以後一定能有出息。”
陳凡咧著嘴笑道,“托您吉言。”
旁邊收款員撕下收款單,遞給他,“小同誌,這是收據,請拿好。”
態度這麼好,要說沒有顏值加分是絕對不可能的。
陳凡接過收據看了看,立刻掏錢付賬。
旁邊的售貨員見他掏了錢,便從櫃台下麵扯出一根麻繩,動作麻利地將書分成兩捆打包,然後用剪刀剪斷,推到陳凡麵前。
桌子上的這一套,正是年代文中赫赫有名的神書、《數理化自學叢書》,全套共17冊,而且是1964年的老版。
也對,新版要等通知恢複高考之後,上海人民出版社才會緊急印刷,現在當然隻有老版可以用。
這些書最便宜的隻要2毛6一本,最貴的也隻要7毛4,這年頭自然沒有打折,17冊全套加起來,卻也還不到10塊錢。
(這個是77版的,64版是黃色封麵)
有人說這個年代搞收藏容易發財,可惜發的是“後財”,要是不懂收藏界的門門道道,想要將那些收藏變現,起碼也要等到90年代以後。
可是有一樣東西,卻能很快變現。
哼哼哼,隻要你膽子大,也不用去囤郵票、囤古董,就囤10套《數理化自學叢書》,進貨價不到100塊,等高考通知發布,轉手就能賣3、400一套,單本均價在20塊錢以上,甚至有單本100塊的極限記錄。
就這還有價無市,隻要你敢開價,就有人敢傾家蕩產、砸鍋賣鐵、舉家負債的來買!
一次賺他個三、四千,能到首都換10間四合院的屋子。
如果是一進的大雜院,那就是一整套院子。
膽子再大一點,囤他個100套,賺他個三、四萬,就是一套四進帶跨院、後花園的大宅院。
剩下的錢還能配一整套紅木家具、再加全套電器、再加一輛黑老鴰、再加……
有人就問了,為什麼這套書能賣出這麼高的價格呢?就不能照著課本學?
原因非常簡單,因為高考考的是真正的“理論知識”,而這時候的中學課本,與“理論知識”是脫節的!
之前陳凡在南湖公社新華書店買了從小學到高中的全套課本,以為憑著這套課本,就能考上大學。
等他看完那些中學課本,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這時候中學的數理化教科書,隻有很薄的兩本冊子,一本是《工業基礎知識》,簡稱“工基”,另一本是《農業基礎知識》,簡稱“農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