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我給你端什麼好東西來了?”蓁蓁推開門,捧著一個湯盅走了進來。因著溶溶醒轉,精神好起來,蓁蓁初時臉上那些愁雲都散開去了。
溶溶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聽見蓁蓁的聲音,起身看見了蓁蓁豔若桃李的臉龐,沉重的身體頓時鬆快了許多。
“怎麼這麼晚過來了?我還以為你睡下了。”
“本是要睡下了,誰知世子回這書房這邊歇下了,我伺候了宵夜和更衣才回來。”蓁蓁進了耳房,解下身上的披風,把手裡的湯盅放到炭爐邊上,自己搓著手站在一旁。因為端了東西,她沒戴厚重的手套,一雙玉蔥似的手指凍得通紅。
溶溶躺在這大半日,對於原主記憶中的事情已經十分熟悉。
謝元初與世子夫人王氏宜蘭雖不恩愛,但謝元初秉持侯府家訓一向敬重正妻,從不會公開駁王氏的麵子。溶溶不禁疑惑,今日他剛回府,晚膳還在王氏那邊用,怎麼會這麼晚了回書房住呢?難不成蓁蓁那三腳貓的挑撥離間之計真的得逞了?
蓁蓁看穿了她的心思,得意笑道,“世子用過晚膳後,往東宮去向太子殿下複命了,殿下留他在東宮說了許久的話,回的太晚就沒去榮康院,”
太子……
想起那個遙遠朦朧的身影,明明已經與她毫無關係,可一閉上眼睛全是他。溶溶的心頓時揪得生疼,臉上的笑僵持著褪不下,心裡的苦急急泛上來,一張臉似哭似笑,無比糾結。
萬幸蓁蓁沒有察覺到溶溶此時的表情,等到把手搓熱了,才捧起炭爐邊的湯盅端到溶溶跟前。
“本不想吵醒你,可這東西實在難得,你趕緊喝了,興許明兒就好了呢!”
“我躺了大半日,早不瞌睡了,是什麼好東西?”
“牛乳燕窩,大補的,世子特意給你留的。”蓁蓁說。
燕窩這種珍貴的東西,即使蓁蓁和溶溶這樣的大丫鬟平日裡見得多,但吃是吃不著的。謝元初寬厚,但並不會賞賜丫鬟逾矩的東西,充其量是帶些木雕、絡子之類的小玩意。
今日賜的這碗牛乳燕窩,的確是謝元初為她破例了。若是原主,定然感動至極,以為謝元初果真鐘情於他,溶溶卻曉得,這是瞧在原主差點被凍死的份上給的賞賜。王氏那邊謝元初不會有什麼責怪,隻賜完燕窩這件事關性命的官司就此揭過。
溶溶瞧著這碗燕窩,越發堅定了贖身的念頭。
上輩子她就是享了不該享的福,才會落得一屍兩命的下場。這輩子雖還迷糊著,但原主身死就是遭妒,撿回來的命不能掉以輕心。
於是笑著搖頭:“既是世子不用的東西,退回廚房便是,哪有給我端來的道理?”
蓁蓁不以為然,執拗地把燕窩盅推給她,“怕什麼?這是我從書房直接端過來的,一路上沒碰見什麼人,不會有人知道的。就算有人知道的,那也是世子賞的,名正言順。”
“世子夫人掌管後宅,你把牛乳燕窩端給我,她豈有不知道的道理?”
蓁蓁聽到溶溶這麼說,頓時無奈了,“你這人怎麼……這一次她當真是把你治怕了。”
溶溶不敢分辯彆的,隻順著蓁蓁的意思講:“到鬼門關走了一圈,我當然害怕。蓁蓁,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今日給你說一句掏心窩子的話,我打定主意贖身離府,不管外麵的日子有多艱難,總是可以活命的。”
“你說真的?”蓁蓁怔怔看向溶溶。
溶溶沒有答話,以眼神回應了她。
蓁蓁默了半晌,終是道:“也是,你在外頭還有家人,出去也好。”
不等溶溶開口,蓁蓁自顧自的算起來:“我那裡攢了八兩銀子,加上你自己攢的,應當差不多了。”
“不必動用你的私房,贖身銀兩我會想辦法的。”溶溶實沒想到蓁蓁居然要拿錢幫自己贖身,感動之餘立即拒絕。都是做下人辛苦攢的銀子,她哪裡就能白白拿蓁蓁的錢,“這些錢你留著,指不定你將來也要贖身呢!”
“你忘了,我的賣身契與你的不同,你爹娘簽的是活契,隻從侯府拿了六兩銀子,我是死契,贖身得花一百兩呢!”
一百兩,對普通人家來說,一輩子也花不了一百兩。就算她們是侯府大丫鬟,一個月隻有一兩月銀,不吃不喝也得湊到猴年馬月去了。
蓁蓁瞧著溶溶目光變了,失笑道:“那樣看著我做什麼?我才不想贖身,彆說是一百兩,一千兩也同我沒關係。”
頓了頓,蓁蓁又道:“八兩銀子算什麼,等我做了世子的姨娘,每個月光月錢就有十兩,世子那麼疼我,還不知要送多少好東西給我呢!”
溶溶聽她這樣說,心中一時百感交集,不知道說什麼好。眼下她的確缺錢,蓁蓁既如此說,她姑且先不拿,到時候自己攢多少算多少,若是缺一點,再寫好憑據找蓁蓁借便是。
“反正你都要贖身出府了,不用再怕榮康院那個女人,乖乖把這燕窩吃了。”蓁蓁見溶溶終於笑了,把湯盅遞到溶溶跟前。
總是蓁蓁的一番心意,溶溶哪裡還能推辭什麼,端起湯盅用了起來。
因是謝元初用的東西,這燕窩用的是最好的金絲燕盞,配的是今日新擠的牛乳,隔水燉足了時辰,熬得又香又糯。
隻是溶溶剛吃了一口,就全吐了出來。
“哪裡又不舒服了嗎?”蓁蓁嚇了一跳,趕忙從溶溶手裡接過燕窩,拿帕子替溶溶擦嘴。
“我聞不得這牛乳的腥味,對不起,糟蹋了你給我帶的好東西。”溶溶愧疚地說,眼淚卻無聲地落下來。
前世有了身孕之後,她每日都會用這樣的牛乳燕窩,便是臨死之前,用的也是一盞燕窩。
如果當時她沒有吃那碗燕窩,或許她就不會死,她的孩子也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