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沒事吧?”小太監似乎見溶溶往旁邊倒去,急忙伸手扶住她。
溶溶借著他的力穩住身形,定了定神,腦子清醒了幾分,便連珠炮似的追問:“受傷?誰受了傷?是元寶嗎?他傷得重不重?”
“姑娘,我也不清楚,剛扯著那人問了半天也沒問出個子醜寅卯,想必他也隻是遠遠看一眼熱鬨,並不知道真實情況。要不,咱們先回東宮?”
太子和元寶出門都是輕車簡裝,並不會帶太多隨從,若是遇刺……他武功高強,練的又是硬派功夫,誰能傷得了他?隻有元寶……太子身邊唯一不會武功的人就是他,千萬不要,千萬不要!
溶溶的一顆心急得快燒起來了,失魂落魄地抓著小太監的手:“走,我們馬上回東宮。”
小太監忙不迭地點頭,扶著溶溶上了馬車,飛快地馳往東宮。然而馬車行到前門大街的時候,被前頭的人圍堵得水泄不通的,馬車根本過不去。
“姑娘,我走小巷子繞一圈,但會多花點時間。”
溶溶正欲點頭,忽然心中一動,“等等。”
小太監一愣,回頭正好看見溶溶從馬車裡出來。
“你先把馬車掉頭去後頭那巷子口等我,我去前麵看看。”溶溶跳下馬車,費力地在人群裡前行。
在京城最當道的大街上,發生了刺殺太子這樣的大事,饒是京城百姓們見多識廣也覺得這是件稀罕事。喝茶的、遛鳥的、逛街的、聽戲的全都湧了出來,將一條大街圍得水泄不通。
溶溶費了老半天的力,隻在人群中前進了一點點,想放棄後退回去找馬車,卻發現身後又圍了人上前,把她出去的路都堵住了。
周圍嘈雜的人聲不斷湧入溶溶耳朵裡。
“聽說刺客就一個人,真是藝高人膽大啊!”
“敢單槍匹馬刺殺太子的,古往今來除了荊軻就是今天這位爺了。”
“嘖嘖,咱也算是跟著留名青史。”
溶溶聽著那些人滿嘴都是對那刺客的讚揚,心裡氣急,頓時罵道:“瞧你們一個個說的,這人明明是個大逆不道的刺客,叫你們說的跟為民請命的英雄似的。”
旁邊的人回得振振有詞:“你怎麼知道人家不是為民請命的英雄!”
“為民請命?這刺客分明是想攪得天下大亂,千歲爺辦了多少好事,那年黃河決堤,千歲爺親自去督工,十日就將河堤重新修好,救了沿岸多少百姓?你倒說說這刺客做了什麼為民請命的好事?”
景溶進東宮前一年,黃河流域發了洪災,沿岸的莊稼被澇得顆粒無收,督造河堤的官員收受賄賂,修築河堤時偷工減料,造成河堤決口,一夜之間淹沒三城,是太子臨危受命,帶著治水高手前去賑災,巧施妙法隻花了十天就將口子堵上,挽救了沿岸十餘城的百姓。
跟溶溶說話的這幾人都是素日在大街上賴混的閒漢,最愛聽高門大宅的閒話,實在一點裡子沒有,被溶溶這麼一懟,個個麵麵相覷說不出話來。
也不知哪個人冒了一句:“護得這樣緊,不知道還以為你是在維護自家男人呢!”
溶溶聽得臉色發白,正要看是誰說的,旁邊幾個閒漢頓時哈哈笑起來,其中離溶溶最近的一個人還指著溶溶說:“人家就做這這夢呢……”最後那個字還沒說話,身旁有人一拳打在他臉上。
這一拳又狠又快,感覺把那人的腦袋砸出了一個坑,打得他連“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下了。
剛才還在調笑的幾個人旋即噤聲,齊刷刷地看向溶溶。
溶溶的身邊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來一個男子。
他沒搭理周遭人的目光,低聲對溶溶道:“溶溶,咱們先離開這裡再說話吧。”
溶溶大吃一驚,站在她身邊的,竟然是許久不見的謝元初。見謝元初一出手教訓了那出言不遜的閒漢,溶溶心裡覺得暢快。
“沒事吧?”謝元初關切的問。
溶溶搖搖頭,她就是被氣壞了。此時謝元初出現,她立即就想問太子和元寶的情況,謝元初許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簡短說了一句,“我們先出去。”
說也奇怪,先前溶溶在人群裡寸步難行,謝元初卻生生從人群中辟出了一條路,護著溶溶走出去。
“你怎麼沒在東宮,一個人跑到這裡來了?”遠離了人群之後,謝元初這才問道。
溶溶無心回答,扯住他的袖子:“元寶怎麼樣了?”
謝元初唇角一揚,“放心,小元寶無事……”這話一出,溶溶頓時大鬆了一口氣。
見她如此,謝元初追問:“你就不擔心他嗎?”
溶溶知道謝元初要問的他,悶悶道:“他會武功,肯定不會受傷的。”他那麼厲害,誰能傷他?他,倒是蠻傷人的。
“不,他受傷了。”
受傷了?太子受傷了?
溶溶剛剛才平複的心情頓時又被謝元初扔下的這塊巨石攪起翻天巨浪,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眼眶裡刹那間就有了眼淚。
兩人站得很近,謝元初看著眼前這雙美麗的眼睛裡迅速氤氳起霧氣,仿佛山裡的清泉一般,微微有些失神。
“世子,他傷得重嗎?”
聽到耳邊傳來溶溶急切的聲音,謝元初這才回過頭,迅速彆過頭。
“不重,但也不輕。那刺客奔著元寶去的,他為了保元寶毫發無損,才受了傷。”
聽到他沒有性命之憂,溶溶這才稍稍安心。
“刺客抓到了嗎?”
“抓到了,活的。”
見她如此為太子牽腸掛肚,謝元初心情有些複雜,拿了自己的帕子遞給溶溶,示意她擦一下眼淚。溶溶此時才意識到,方才情急之間,居然已經哭出來了。
她一邊擦眼淚一邊覺得自己不爭氣,當初景溶死的時候,他應該是沒哭的。
“你還沒告訴我,怎麼一個人跑到大街上來了?”
溶溶擦過眼淚,這才道:“今日他們倆不在東宮,就允我回來探望祖母,我算著時辰回東宮,在路上聽人說他們遇刺了,馬車在這裡駛不過去,我想著下來看看,有沒有什麼消息,若是無事也好安心。”
“我騎了馬,比馬車更快,走吧。”
溶溶也想早些見到元寶……和他,同駕車的小太監說了一聲,便上了謝元初的馬。
騎馬果然比坐馬車快許多,溶溶原本以為謝元初是要從旁邊的小巷子繞路回東宮,誰知竟朝著完全不同的方向去了,溶溶騎在馬上顛得厲害,想說話卻隻聽見耳邊風聲呼呼,料想即使開口謝元初也聽不到,隻得作罷,眼睜睜看著謝元初騎馬出了京城。
出城之後,兩人沿著官道行了四五裡地,到了一座莊子前麵。
謝元初先跳下馬,旋即扶著溶溶下馬。
溶溶正要詢問這是何處,便看見福全從莊子裡頭走出來,頓時安心。福全在,他自然也在這裡。
“多謝世子。”溶溶朝謝元初福了一福。
“兩位怎麼湊到一塊兒了,世子,千歲爺正候著呢。”福全說著,先把謝元初讓了進去。
溶溶看著謝元初走進去,心道他肯定是來辦正事的,自己卻……
“福全公公,我以為世子要帶我去東宮的,我來這裡,是不是不太方便?”
確實……不太方便……
一開始,想的是太子在這邊把事情處理了,溶溶留在東宮好陪著元寶就寢,不過,來都來了,也是世子的一片好意。
福全上前道,“千歲爺這邊正缺人伺候呢,這裡廚子太差,他晚膳一點都沒用,可巧姑娘來了,就勞動姑娘給做頓飯。”
“我本來就是東宮的婢女,做飯是本分。”想到先前謝元初說他傷得不輕,溶溶早就心疼起來了,低頭問,“公公,他傷到哪兒了?”
“傷了右邊胳膊,太醫說一個月都動不了,另一隻手也受了傷,不重,就是手掌被劍鋒割破了。”
兩隻手都傷著了?
“那他不是……”
“可不是麼,什麼都得人伺候著。溶溶姑娘,我先帶你去廚房。”福全領著溶溶從旁邊的走廊繞到後麵去。這莊子外麵看著很不起眼,裡頭的裝飾卻是極為精致的,顯然並不是臨時擇的去處。
溶溶跟著福全旁邊,落後半步走著,“公公,千歲爺既受了傷,為何不在東宮療傷,要跑到京城外來?”
福全當然知道,但他不能告訴溶溶。
這刺客竟敢刺殺太子和皇孫,皇後娘娘一聽說就下了懿旨要把那刺客千刀萬剮。當然,這並不是最重要的原因,千歲爺要的不隻是這刺客,最要緊的是他的口供。這口供必得由太子親自審出來,若是先落到宮中那二位的手裡,隻怕又要兜回四年前的老圈子了。
“我也不明白千歲爺為何如此安排,就是聽命行事。”福全領著溶溶到了廚房,裡頭隻有一個麵生的侍衛在洗碗,“姑娘有什麼粗活兒累活兒隻管吩咐他做,飯做好了,也讓他來叫我就成。不必弄得太複雜,有三五個菜就行。在外頭,爺沒那麼多講究,一切從簡。”
“是。”溶溶聽他傷得那樣重,心揪得生疼。
受了這麼重的傷,定然得好好補一補血。溶溶讓那侍衛洗了蓮子、花生、紅棗,就著現成的白粥重新用小火熬著。自己則炒了幾道快手的小菜,素炒藕丁、火腿白菜湯、魚片羹,又蒸了一碗蝦仁雞蛋,都是清淡又好消化的。因想著已經誤了晚膳的時辰,溶溶不再多做,讓幫手的侍衛過去喊福全。
福全親自過來端菜,他端了藕丁、蒸蛋和白菜湯,侍衛端了魚片羹和養生粥,溶溶則走在福全身邊,三人一齊往莊子的正院走去。
“公公,這些菜是千歲爺和世子一起用嗎?”溶溶問。
“世子已經離開了,就千歲爺一人吃。”
溶溶心下鬆了口氣,他一個人,四個菜倒是夠吃了。
莊子不大,走了片刻就到了正院。這邊也沒東宮那麼多規矩,連聲通傳都沒有,福全就帶著他們進去了。
這莊子裡裡外外都是侍衛,伺候的人就福全一個,看來是來的十分匆忙。
饒是溶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見到他的時候,仍覺得心裡一顫。
不管是景溶還是薛溶溶,見到的太子,從來都是威風八麵的神仙人物。而此時倚在貴妃榻上的這個人,右手手臂沒穿衣袖,用白色的布條包紮得嚴嚴實實的,左手手掌也是結結實實的把紮著,看起來有些臃腫。臉龐倒是一如既往的英俊,但由於失血過多,薄唇沒有分毫血色,連帶著目光也不如往昔銳利。
“爺,溶溶姑娘做了晚膳給您呈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