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睜開眼睛,目光穩穩地落在溶溶身上,也不知怎麼地,溶溶被他看得發毛,隻能低頭站在一旁。
福全將溶溶做的四道菜一一擺在桌上,領著那幫廚的侍衛飛快地退了下去。
太子從美人榻上起身,走到桌子旁坐下。
“奴婢服侍殿下用些吧。”溶溶見他如此,心裡哪裡還有脾氣,主動上前說道。
“嗯。”
溶溶舀了粥,一口粥,一口菜地喂著他。
算起來,竟然是第一次喂他吃東西。前世景溶在東宮住了那麼久,連跟他一起用膳的機會都沒有,更彆說喂飯了。那會兒他在朝中的根基還不深,每天都要在內閣跟著首輔一起票擬學著處理朝政,早上很早就離開東宮,晚上很晚才回來。
那時候他十九,還是血氣方剛的少年,即使白天忙成那樣,晚上還是生龍活虎的。
溶溶不自覺就臉紅了。
他都傷成這樣了,自己竟還想著這些事。也不能怪她,畢竟,她和他的回憶,左左右右都是那檔子事,沒有旁的。
太子張了嘴,卻瞧見那一勺粥懸在半空,再一抬眼,發現身邊的人臉龐微紅,竟發起了呆。
嗬,喂個飯也如此害羞。
“溶溶。”他喊了她。
低沉好聽的聲音,或許是因為他才受了傷,往日聲音中自帶的那股居高臨下的威勢不見了,反而柔軟了許多。
聽到他在喊自己,溶溶才發現自己失了神,手一抖,手上的粥全抖了出來,正好落在他的膝蓋上。
她急忙放下勺子,蹲下身替他將膝蓋上灑落的粥擦掉,愧疚地說:“殿下,等用過膳再更衣可以嗎?”
這會兒福全不知道躲哪裡去了,要更衣肯定也是她伺候。
若是晚點再更衣,或許福全就接手了。
他如今受了傷,更衣也麻煩,聽溶溶這麼說,自是沒有異議。
他許是虛弱著,比平時更惜字如金,隻微微點頭。這一回,溶溶不敢再胡思亂想,認認真真地把一碗粥喂完。他喜歡吃魚片羹,除了粥之外,就這道菜用得最多。
等到他用完,溶溶便喊福全端水進來。
福全很快就打了盆水進來,溶溶取了帕子沾了水又擰乾。
“爺,您看什麼時候送溶溶姑娘回東宮?”福全見太子沒有吭聲,心裡知道這位爺不想送溶溶姑娘回去。可元寶晚上離不得人,太子和溶溶,必得回去一個人才行,要不然,今晚這孩子就合不攏眼了。
太子抬眸,正好撞到溶溶的目光。
溶溶心裡小鹿亂跳,道:“我先替殿下淨麵吧。”
手剛一碰到他的臉,頓時被嚇了一跳,“怎麼這樣燙!”下意識地去摸他的額頭,果然燙得嚇人。
福全頓時也慌了,他不敢直接去摸太子的臉,隻伸手碰了碰太子的手背:“先前太醫是說過,爺晚上可能會發燒,可沒說會燒得這樣厲害呀!”
太子聽見福全驚慌的聲音,淡然道:“大驚小怪。”
然而話音剛落,他整個人就微微晃了一下。
溶溶和福全一起扶住他。
“公公,我們先扶殿下去榻上躺著吧。”
“好,好。”福全心裡是真的慌。太子一向身子強健,十幾年來都沒有生過病,福全還真不知道怎麼伺候生病的人。現下溶溶有主意,就什麼都依著她的話做。
溶溶和福全把太子扶到榻上,太子躺了片刻,便緩緩睜開眼睛,“方才有些暈厥,這會兒已經緩過來了。隻是發燒,不必驚慌。福全。”
“奴才在。”
“套車,送她回東宮,元寶該睡了。”
福全為難地看向溶溶,勉強道了聲:“是。”
溶溶聽他趕客,也不堅持,隻對福全道:“公公去請太醫過來給殿下瞧瞧吧。”
“姑娘有所不知,今兒爺傷了手,已經用了咱大相國寺的天罡斷骨膏,這藥靈性的很,與很多藥材都有抵觸,若是殿下服了藥,天罡斷骨膏的藥效就要大大減弱了。”
居然這樣。當初溶溶用的時候,琉璃的確也囑咐了自己要忌口,吃的補藥都是琉璃送過來的那兩三味。
“既如此,我就先回東宮照顧元寶殿下。”看來,這燒太子是必須硬扛過去了。
福全點了點頭,溶溶一轉身,手就碰到了太子的手。
他的手被溶溶的手這麼一勾,就甩到了床榻外邊掛著。
溶溶回頭,見他就這麼手掛在外麵一動不動,頓時吃了一驚,試探地喊了一句:“殿下?”
福全聽她這麼一喊,也看過去,上前兩步晃了晃太子的手,果真見他沒反應,“爺?千歲爺?”
“怕是燒糊塗了。福公公,莊子上有太醫嗎?”
“爺是最通醫理的,這回出來的急,先前在東宮的時候叫太醫包紮了,立時就往這邊來了,這可怎麼辦?我……我立即讓人回去找太醫。”福全愁眉苦臉的說,“不,不行,爺這回就是怕惹人注意,才沒帶伺候的人過來,若是貿然回去找太醫過來,隻怕是要誤事。”
這回帶出來的,都是太子親自訓練的暗衛和死士,不僅武功高強,也絕對的忠心。東宮裡頭,可有不少二聖的耳目。
溶溶雖不知道為何不能請太醫到這裡來,但從福全的為難中,她看得出來,這一回太子躲在這莊子上,定是要辦非常要緊的事。
見狀,溶溶道:“福公公,你立即讓人燒水,溫溫的就行,不要熱的,更不要燙的,馬上弄好端進來。”
福全見她拿了主意,忙不迭地點頭出去了。
溶溶爬到榻的裡麵,費力地幫他把衣裳褪下去。
躺在這裡的這個男人,無疑是最英俊的,硬挺的鼻,薄薄的唇,棱角分明的側臉,好看得令人窒息。溶溶每一次見到他,她的心都會因為他跳得更快一點。有時候她覺得自己不爭氣,有時候又覺得理所應當。他這樣的男人,連高高在上的謝元蕤、梁慕塵等人都一見傾心,她會動心再尋常不過。
此刻,他又是虛弱的。臉上的表情近乎凝滯,薄唇上沒有分毫血色,臉色倒不蒼白,隻是因為燒得厲害浮現出一種病態的紅暈。
溶溶很順利地寬了他的腰帶,小心翼翼把他左手的衣袖褪下,卻在褲子那裡遇到了麻煩。
太子身型高於常人,又長期練武,肌理結實,因此一條腿重量非常。
溶溶使了吃奶的力氣也抬不起來。
好在這時候福全端著水進來了,見狀忙上前搭手,這才順利替他寬了衣。
溶溶試了試水,溫溫的,不熱也不燙,立馬擰了帕子,開始給他擦身。
以前安瀾姑姑教過她,人發燒的時候,拿溫水不斷擦身子,能幫著把熱降下來。
此刻太子不能服藥,隻能用這種笨法子替他降溫了。
福全此時心係太子安危,倒沒想著再退出去避什麼了,他跪在床榻的踏板上替太子擦左手左腿,溶溶蹲在床榻裡頭替太子擦右手右腿。水盆裡的水換了三次,兩人擦足了半個時辰,才覺得太子身上的溫度退了一些。
溶溶忍著手酸腳酸,伸手替太子蓋上被子。
“千歲爺還燒著,不急把衣服穿上,隻搭著被子就好。”
“好。”福全此刻對溶溶十分信服。他這十多年是真沒照顧過病人啊,不管遇到什麼難事,都有太子拿主意發號施令,他從來不用去想怎麼做,隻要聽吩咐就成。
先前見太子燒昏過去,他真是慌了神。
“溶溶姑娘,今日可多虧有你。”福全誠心誠意的感謝。
“公公哪裡的話,都是伺候主子罷了。更何況,千歲爺也救過我。”
“是,都是緣分。”福全點頭,“此刻天色已晚,姑娘還回東宮嗎?”
東宮?元寶沒有太子在身邊,又沒有溶溶在,此刻定然還未安睡。溶溶當然掛念元寶睡得好不好,可太子燒成這樣,她哪裡能走?
兩相衡量,溶溶有了決斷。
“今晚我留在這裡吧,明日一早,煩請公公備車送我回去。”
“好,好,”福全聽到溶溶的回答,自然也高興,“溶溶姑娘,你先在這兒照看一下殿下,有什麼事直接喊外頭的人就是。我那邊還有點事,先過去瞧瞧。”
“我知道了。”
等溶溶一點頭,福全便匆匆往外走去,千歲爺吃了這麼大的虧,他非得從那刺客的嘴裡套出點東西來不可,否則,那什麼臉去見千歲爺!
溶溶起身重新拿帕子在水盆裡搓著,擰乾後蓋在他的額頭上。他的臉的確比先前稍稍涼了一點,隻是仍然很燙。因為屋裡沒人說話,此刻,溶溶才聽到他的鼻息非常粗重。
燒得很難受吧。
溶溶難過地摸了摸他的臉頰,他仍是緊緊閉著眼睛,動也沒動。
方才一番擦洗,溶溶早就腰酸腿疼,此時得了空,才側身坐在榻邊,也就是這個時候,他左手僅剩的兩根能活動的手指輕輕勾住了溶溶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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