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勾著,其實他的手上沒什麼力氣,隻是把手擱在溶溶的手指上。他的手指熱乎乎的,還微微顫抖,讓溶溶的手指也跟著燙了起來。
“殿下?”溶溶喊了他一聲,他薄唇緊抿,仍是沒有一點反應。
沒有醒麼?
因他的手掌受了傷,溶溶不敢使勁拉他,隻能一點一點把他的手指掰出去。
像太子這樣從不生病的人,一旦病起來,便如排山倒海一般,即使是發燒這樣的小病也病得也比常人厲害一些。先前溶溶跟福全的一通擦洗,明明摸著熱度已經降下來了,歇了這一會子的工夫又燙起來。
溶溶去拿他額頭上的帕子,果然沾滿溫水的濕帕子比她放上去的時候還燙。
她急忙喊道:“來人?外麵有人嗎?”
“姑娘有何吩咐?”還是先前幫廚的侍衛,聞聲立即趕了進來。
溶溶道:“侍衛大哥,還有熱水嗎?你給調的溫溫的,煩請你端上來。若是隻剩一點了,再去多燒一些水。”他燒得這麼厲害,今晚不知道還需要換多少次水。
“是!福全公公說了,姑娘有事儘管吩咐,屬下一切照辦。”
那侍衛的動作倒也麻利,很快將水端了上來。溶溶把太子額頭上的毛巾換過,重新開始為他擦洗。
明明她和福全才把他擦得清清爽爽,歇了這麼片刻的功夫,全身又有薄汗冒了出來,摸起來又燙又膩。
一定很難受吧?
這會兒福全不在,溶溶一個人要給他擦全身可就累多了。有心叫那侍衛進來幫忙吧,又害怕那侍衛素日沒做這些事,手腳粗笨,太子身上掛著傷,萬一傷到了反而得不償失。
於是便自己擦起來。
他這人又高又大,溶溶從床前擦到床後,床裡擦到床外,等到這一遍擦完,她的腰都直不起來了。
可直不起來也的直,忙活了這麼一整晚,她連飯都沒吃上,餓得前胸貼後背。
她弓腰哈背地摸到桌子那邊,一隻手不停吹著後腰,一隻手拿著湯匙把太子幾乎沒怎麼動的蝦仁蒸蛋扒光了,稍作歇息過後,自己擦了把臉回到榻上,弓著身子在他旁邊躺了一下。
腰太酸了,就這麼癱著才覺得舒服一點。
剛躺下舒了幾口氣,瞥眼就看到他沒有血色的嘴唇發乾,溶溶伸手過去一摸,果真是乾燥得不行了。
方才隻顧著給他擦身,竟忘了給他喂水了。
溶溶掙紮著爬起來,去桌上給他倒水。發燒的人不能喝太燙太熱的東西,但不能直接喝冷的,比手指的溫度低一點點的最好,溶溶自己仰頭喝了一口,試著差不多了,這才拿來喂他。
因為受了傷,又在發燒,他的牙口咬得很緊,溶溶根本撬不開。無奈之下,隻能將水倒一點在他的唇上。
他確實也是渴了,感受到唇邊的清涼過後,微微張開了一些。溶溶急忙往他嘴裡倒水,然而一下倒太猛了,水全流到了脖子上。
又是一陣手忙腳亂。
擦乾了滲出來的水,溶溶又繼續給他喂,這一回,她加倍小心,一點點……一點點地往他嘴裡倒,這一回,總算是順順利利地把一杯水喂完了。
喂了這次水,溶溶是真的筋疲力儘,倒在他旁邊一動不動。
她太累了,沒過多一會兒就睡著了。睡到半夜時迷迷糊糊地動了動,把手探進了他的被窩,一摸,又是一身汗。
溶溶一下清醒過來,叫外頭的人再打水進來,將他全身的汗擦過之後,才重新睡去。這一夜,溶溶中途醒了三次,好在隨著一次次的擦浴,太子身上的熱度漸漸低下來,等到最後一次擦洗過後,溶溶終於能睡得久一點了。
……
靜寧侯府。
新竹站在謝元初的書桌前,靜靜聽著他的吩咐。
“……盯著殿下的人太多,這件事隻有我能替他的辦,彆的人我不放心,你一定要親自跑一趟,決定不能出閃失。”
“是,屬下立即去辦。”
“若是辦砸了,殿下和我都不會認下此事,你可明白?”
“明白。”
“去吧。”謝元初揮了揮手,新竹迅速地離開了書房。
今日發生了太多的事,謝元初微眯著眼稍事休息,不知怎麼地,眼前忽然浮現出溶溶為太子擔憂的表情。
溶溶跟太子,倒是進展得很快。還好他當初堅持,沒有讓母親鬆口,將元蕤嫁入東宮。
聽說皇上和皇後又盯上了威遠侯府的梁慕塵,那倒是個美人兒。可惜,他認識的劉禎,並不是會同時欣賞兩朵花兒的人。
“公子,安神湯好了。”門外傳來落梅的聲音。
“進來吧。”
落梅今日穿著了一件水紅色夾襖,嬌豔的顏色越發襯得她水靈可人。
可惜了,到底還是俗氣。
“蓁蓁呢?”謝元初問。
落梅微微失神,低下頭:“今兒蓁蓁姐姐不舒服,讓我替她值夜。”
“不舒服?叫她過來,我瞧瞧。”
“是。”落梅拿著托盤,落寞地走出了謝元初的書房。
……
太子睜開眼睛的時候,身上仍是比往常燙一點的。不過在這一片滾燙之中,有一隻冰涼的小手擱在自己的懷裡。
他側過頭,便看見一張吹彈可破的小臉躺在自己的枕頭邊上。大約是因為昨夜睡得不好,白皙的臉龐上有一團黑暈。
這女人的臉真的好小,可能還沒有他的巴掌大。
如果不是因為他兩隻手都包紮著,他很想把手掌拿過去比一比,看看是手掌大,還是她的臉大。
盯了一會兒,方才喊了聲:“外頭有人嗎?”
“在。”仍是昨夜協助溶溶的那個侍衛,聽見太子的聲音,立馬進來回話。
“福全呢?”
侍衛道:“福公公和暗月正在審那刺客。”
“審了一夜還沒審出什麼來?”太子哂笑。
“具體情形屬下不知,屬下立即去請福公公過來……”
“不必了。”福全那性子,若審出了結果,早就過來等著回話邀功了。
這會兒還沒人影,多半沒有消息。
“殿下,要……要用早膳嗎?”
“你做?”
侍衛慚愧地低下頭。他的武功在暗衛中屬於下乘,因此昨天一到這莊子,福全便指了他幫著做後勤。晚上做的那頓飯,太子一口沒吃,還好薛姑娘來了。
“泡一壺茶過來,扔三四片茶葉就行。”太子並未責怪這侍衛,他訓練的這批暗衛,打打殺殺是一把好手,不會伺候十分正常。不過從前在外頭辦事,太子也是吃他們做的東西。最近……大約是嘴巴被身邊這個人養刁了。
“是,屬下知道了。”
太子微微闔目,繼續養神。等到侍衛把茶水端過來,喝了幾口過後,精神比剛睜開眼那會兒清明多了。
“下去吧。”
侍衛默默退了出去。
太子和溶溶靜靜躺在一起,想起前一晚他在心裡發過的狠,頓時忍俊不禁。
睡,倒是睡到一起了。
可惜他兩隻手都不能動彈,躺在這裡不能動,要不然,是可以睡一睡。
太子隻能側著頭看她。
昨天夜裡,他並不是毫無知覺的,朦朦朧朧之中,他知道有一雙小手扒著他的嘴巴,一點一點給他喂水,他也知道每當他覺得周身像在蒸籠裡一樣的時候,有人會輕柔地給他擦洗身子。
“溶溶。”他忍不住輕輕喊了她一聲。
大約是昨晚累壞了,即使他在她耳邊喊,她也絲毫沒有反應,隻皺了皺眉,撇了撇嘴,就睡了過去。
她的確長得很好看,小嘴巴一撅就讓人很想……親上去!
太子往裡挪了挪。
“嘶——”他右手傷得極重,動一動就扯得生疼。
他正琢磨著該怎麼挪過去一點時,旁邊的人忽然睜開了霧蒙蒙的眼睛。
四目對視了片刻後,她伸出了一雙小手抓住他的臉頰,湊上前“嘌唧”了他一口。
他愣了愣,正想說點什麼或者做點什麼,她咕咕噥噥地不知道說了句什麼,迎上來又是一口。
她……就這麼喜歡他嗎?
居然如此主動,如此的迫不及待,一股子得意勁兒頓時泛了上來。
溶溶對眼前的事毫無察覺,她隻是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又變成了景溶,躺在東宮的龍榻上想睡懶覺。那人卻一直纏著她要,她不耐煩地催他去上朝,敷衍地親他兩下,盼著他快些離開。
“千歲爺!千歲爺!”福全激動的聲音從外麵傳進來。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福全壓根沒考慮裡頭什麼情形,直接從門外蹦了進來。
一進來,就看見太子和溶溶相對而臥,溶溶的兩隻手都捧著太子的臉,兩人的姿勢可謂是情誼融融。
“哎喲喂!”福全狠狠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子就飛也似地跳出去了。
福全來得快也去得快,直到福全出了門,溶溶才意識到自己的兩隻手正捧著太子的臉。怎麼會這樣?居然是她在抓他的臉?
她兀地將手拿開,彈也似的坐了起來。
昨晚為了及時知道他出汗的情況,溶溶下意識地跟他躺得很近,甚至把一隻手搭在他身上。這會兒溶溶這麼猛地坐起來,他身上的被子也被溶溶扯開了,露出了傲視群雄的風景。
他……倒是得意洋洋。
溶溶不忍直視,從榻上跳了下去,抓起邊上的夾襖一溜兒煙的跑了出去。
太子無奈,跑就跑了,你倒是給我蓋上啊!
福全一直縮在外頭,見溶溶逃了出去,聽著裡頭沒動靜了,這才探出個腦袋:“千歲爺?”
裡頭狠狠傳來一句罵:“滾進來。”
福全知道自己搞砸了千歲爺的美事,隻能訕笑地走進來,卻不敢離龍榻太近,站在屋子當中磕頭問安。
“你最好有什麼事。”太子冷冷的說。
“奴才這兒確實是有事要請主子定奪,這才冒冒失失地,”福全見太子的火氣不算大,這才湊近了一些,在太子跟前細細道,“那刺客說,願意招。”
“這麼快他就願意招?他看著像個硬茬子,竟是軟骨頭?”
福全心裡滲得慌,那人確實是個硬茬子,他跟暗月用了一整夜的刑,也是到天亮的時候,把那開繡坊的女人揪出來,才把這硬茬子啃下。
“對,不過他說,他要親自跟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