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溶溶被撞得有點懵,忍不住喊了出來,稍一清醒才反應過來自己撞得是他右手,急忙問,“殿下,你沒事吧?”
這句話問得多此一舉。
因為他手肘上的繃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了紅。先是一點,然後是一個指甲蓋大小。
溶溶心裡愧疚得緊,低著頭不敢說話。
“疼嗎?”
“什麼?”溶溶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
“問你,腦袋疼麼?”
他在問自己腦袋撞得疼不疼?溶溶怔住了,一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被撞暈了。
太子……居然會問她疼不疼?
然而,就在溶溶怔忪的片刻,他抬起左手,在溶溶的腦門上輕輕揉了揉。
溶溶的心跳徹底因為他的動作混亂了。
這個人……這個男人是在心疼她腦門被撞了麼?
當初他們倆在玉華宮裡無數次折騰的時候,他從來沒有問過自己“疼不疼”。他一向隻管橫衝直撞,隨心所欲。如今自己隻不過被磕了下腦門,他竟關心嗬護至此?
嗬,果真對男人來說,沒吃到嘴兒的才是最香的。
溶溶抬起手,將他放在自己額頭上的手推開,道:“奴婢無事。”說著,便讓他坐下,自己也搬了繡墩坐到他旁邊,專心致誌地替他解繃帶。
這些繃帶已經在他手臂上纏了大半日,都纏得那樣緊,根本不好拆。
雖然他一聲也沒坑,但溶溶看得見他的額頭冒出了細汗,知道他是在隱忍。
正拆著,溶溶忽然冷不丁地聽他問:“臨溪書生是誰?”
臨溪書生?他怎麼突然提了楊佟?
溶溶猛然抬起頭,這才意識到她找了十日的書稿到底在哪裡。
那日她從梧桐巷離開的時候帶走了《龍女傳》的書稿,第二日回到東宮時就怎麼都找不到了,當時還疑心自己是不是落在梧桐巷沒有帶走,現在猛然聽見太子說“臨溪書生”,沒想到書稿竟是掉在那莊子上了。
“我的書稿在殿下這裡?”溶溶忙問。
《龍女傳》是楊佟第一次嘗試寫的傳奇故事,篇幅不長,卻跟他從前的探案懸疑風格不一樣。溶溶之前找不到書稿,甚至都打算憑自己的記憶將《龍女傳》重新寫一遍,現在從太子口中聽到書稿的消息,當然喜出望外。
“殿下,那書稿您……帶回東宮了嗎?”
太子眸光不動,仍是問:“你還沒說,臨溪書生是誰?”
“他是我的一個朋友,素日寫一些話本子謀生。”
“瞧著字跡是個男子?”太子的聲音壓得很低,聽著很容易讓人想入非非。
溶溶微紅了臉,不敢去看他的眼睛,隻點了點頭。
“他的書稿,為什麼要給你?”
書稿在他手裡,溶溶隻能回答他的問題:“他寫故事的時候不太會寫主角的感情,已經被書局退了好幾次稿了,所以他想請我幫他改改,免得這些辛苦寫出來的稿子都變成了廢稿。”
溶溶一直低著頭,話音一落,就聽到他輕輕笑了一聲。
“這麼說,你很懂感情?”
溶溶的臉,紅得都快滴出血了。
太子見她不語,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看來你是個高手,所以他才來找你幫忙。”
聽著太子步步緊逼,溶溶咬牙分辨道:“奴婢不是什麼高手,隻是因為他朋友少,找不到人幫忙,所以才求到我這裡來。殿下,這書稿不是我的,求你把書稿還給我吧。”
太子皺了皺眉:“繃帶還沒拆完呢!”
溶溶見他不想再說書稿的事,拿他無法,隻好繼續去解繃帶。
繞了一圈又一圈,當他右手手臂上所有的繃帶都解開時,溶溶驚呆了。
如果說,先前她看到他左手手掌的傷痕覺得觸目驚心的話,此刻右手手臂上這條從上至下的傷口簡直是駭人聽聞了。
一道傷口,足足從肩膀劈到手腕,溶溶絲毫不懷疑,如果那天的刺客再用力一些,或者說離他再近一些,恐怕他這隻手臂就會被直接砍成兩半。
“嚇到了?”見她愣愣望著自己的手,太子的聲音又柔和了下來。
溶溶回了神,本能地點了點頭,旋即否認道:“我……我隻是覺得這刺客……太厲害了些。”
太子的武功那麼高強,居然能把他的傷成這樣,這刺客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可惜溶溶一直低著頭專注在擦他洇出鮮血的那幾處裂口,沒有看到太子白皙俊逸的臉迅速黑了。
“厲害什麼,還不是被我活捉了。”他說得極為輕蔑,鼻子還重重地“哼”了一聲,“不過是仗著手裡那把劍還算鋒利,若有下一回,連我的身都近不了。”
溶溶沒有吭聲,她的注意力壓根沒往這邊想,一顆心突突突跳得厲害。
她耳邊全是那日碰見謝元初時,謝元初對她說的話,那刺客直奔元寶而去,太子是為了護住元寶受傷的。
當時因為元寶沒有受傷,她沒多想。
此時見到太子的劍傷,頓時後怕得不行。
那刺客居然如此厲害,太子銅牆鐵壁一般的手臂都被傷成這樣,若是他的劍鋒掃到了元寶,元寶豈不是當場就被分成兩半了?
失了這一次的機會,哪怕兒子將來再還魂,她也再也不可能找得到了!
她差一點就永遠失去兒子了。
溶溶的眼淚簌簌而下,怎麼都止不住。
太子一直淡淡地,此時見她哭成這般模樣,哪裡還能安然坐著。可惜他右手傷得太重,今日又把傷口搞裂了不敢再動,隻能伸出左手,將溶溶從繡墩上撈起來,攬在了懷裡。
“彆哭了,往後不會再有這般事了。”
他的肩膀一向是寬厚溫暖的,溶溶倚在他的懷裡,眼淚順著臉頰滴到他的肩膀上。他用香料最不喜厚重,隻是在烘烤衣服時讓宮人加入一點,因此,隻有離他特彆近的時候,才能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溶溶正悲慟著,淡淡的龍涎香味道鑽進鼻子,立馬讓她清醒了許多。
她頓時一窒,急忙拿手推開他,整個人從他身上彈起來,往後退了幾步。
“奴婢失態,請殿下贖罪。”
“什麼罪?”
“奴婢……奴婢……”
太子微微一笑,“把藥上完。”
他居然對自己笑了?重生後在溫泉莊子重逢的時候,溶溶就見過他對元寶的微笑,而現在,元寶沒有在玉華宮,他居然對自己笑了?不會不會……不行不行……溶溶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複下來,重新坐回到繡墩上,將他手臂上的血跡擦乾,認真地敷上藥膏。
趕緊把藥敷上就好了。溶溶在心底默默念叨。
太子並不知道溶溶此刻的心情,但見溶溶目不斜視地替自己上藥,眼角還掛著淚痕,心中微微一動。
“書稿在福全那裡,一會兒見著他問他要便是。”
“多謝殿下。”
“這點小事,不必謝。那日在莊子上,你照顧我著實辛苦。溶溶……”他的喉嚨似乎有些發緊,每一個音都低得嚇人,”……往後你留在東宮,旁的事不用管,我自會護著你。”
自會護著你……
溶溶忽然眼睛一熱。
從前景溶盼了那麼久的話,就這麼輕而易舉的從他嘴裡說出來了?
可笑!這世上真有這麼可笑的事嗎?
“怎麼不說話了?”太子詢問。
溶溶心下微顫。
他想聽什麼?想聽自己感激涕零,哭著叩謝天恩麼?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笑道:“殿下這話著實讓奴婢不解,殿下是皇太子,未來的儲君,當然會庇護自己的子民。殿下這麼說,豈不是多此一舉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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