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 74 章(1 / 2)

()他一走,“砰”地一聲將門帶上。

饒是殿中隻剩下溶溶一人,仍是牙關咬緊、心跳不已。劉禎就是有那本事,隨隨便便一句話便能叫她氣血翻騰。

獨自呆呆站了許久,因他而起的怔鬆方漸漸消失,回過神來。

那句“傻子”是什麼意思?

是在笑話她沒腦子嗎?

有什麼可笑話的,她實在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麼話,回想起來,方才劉禎那神情那語氣,總覺得不像是認真說話,倒像是在故意激她一般。

激也好,不激也罷,等他娶了太子妃怎麼做都是自然的事。

什麼死不死活不活的,以他的手段當然能辦到,畢竟,他在景溶身上學到的本事可不少,甚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溶溶臉一紅,不再細想,左右今天是讓他放棄了,可以清靜過一晚。

身上乏得厲害,她轉身去換了衣裳自行洗漱睡下了。

因著這一晚元寶沒同她睡,早上貪懶多睡了會兒,等她起身梳頭的時候,素昕告訴她,太子一早帶著元寶進宮選馬駒了。

還真去了!溶溶殘存的睡意頓時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惱怒。

明明昨日說的好好的,元寶才四歲,不必急著讓他學騎馬,怎麼過了一晚上就變卦了?

溶溶不會騎馬,隻上回跟著謝元初出城去找太子的時候騎過一次,一路風呼呼從臉上刮過,眼睛和嘴巴灌滿了風不說,還給她顛得受不了。

元寶若要騎馬,等到七八歲時也不遲。

可是元寶興頭那麼足,有他的首肯,肯定不會放棄騎馬的。

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法子讓元寶放棄,隻得暫且作罷,且看他們父子倆預備把馬牽回來怎麼鬨。

溶溶把素昕打發下去,自己梳了簡單的墜馬髻,用了一點朝食,去小書房把自己的書稿取了出來。

昨天夜裡睡不著的時候,她把寡婦和公子的結局想好了。他們倆原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隻是機緣巧合,一個是高高在上的樹葉,一個是平靜流淌的溪水。隻是偶爾的一陣大風把樹葉刮低,壓到了水麵,才讓樹葉碰到了水。可一旦風停,樹葉又回到高高的枝杈上,與溪水從此橋歸橋路歸路,再不相見。

溶溶如此想著,下筆有如神助般,一口氣寫了十幾頁,直到素昕敲門,方才放下毛筆。

桌上的宣紙墨跡未乾,不好馬上蓋上,便扯了一張薄紗蓋在桌上。

“素昕,進來說話吧。”

聽到溶溶答話,素昕方才推門進來,笑著福了一福:“姑娘忙了一上午,想是忘了時辰,這會兒都午時三刻了。”

已經那麼晚了嗎?方才還不覺得,聽素昕這麼一說,忽然覺得手腕有些酸澀。

寫了大半日的字,的確有些累了。

溶溶問:“廚房裡還剩了什麼東西,拿來給我填填肚子,在這邊用就好。”

“早就備好了。”素昕一揮手,外頭小太監就端著食案進來了。

菜色不多,勝在精致,兩葷兩素,外加一盅湯一碟糕,都是廚房比照著素日給太子和元寶做菜的水準出的菜。

溶溶坐到食案旁,端起碗吃起來。

素昕在旁邊恭恭敬敬地候著,等到溶溶用過了,便捧著水盆過來讓溶溶淨手潔麵。

自打素昕進了東宮,溶溶活得如同半個主子一般,除卻照顧元寶,其餘飲食起居都由素昕打理。素昕生了一張笑臉,溶溶算不得十分喜歡她,但有素昕在旁邊,總覺得不冷清。

“姑娘這會兒可要去歇著?”素昕問。

“無妨,我今兒不睡了,在這邊喝點茶緩一會兒就好。”今兒她文思如泉湧,正寫到寡婦向公子告彆的精彩處,本來想吃過飯立時就寫,可惜手腕和手臂提筆太久酸得很,得多歇一會兒再說。

素昕起身走到溶溶身後,“我替姑娘捏捏吧。”也不等溶溶答應,便替她揉肩捏頸。

素昕手法得到,最初那幾下難受過後,關節和肩頸都得到了舒緩。

“姑娘今日一直在屋裡歇著,還不知道外頭的事吧?”

溶溶眯著眼睛,儘情享受素昕的推拿。

“嗯?外頭什麼事?”

“千歲爺差人把如意閣那三位送出了東宮。”

既然把人送走,料想梁慕塵已無大礙。不過,他既等著大婚之後折騰人家梁小姐,該把人家留在東宮裡,好吃好喝伺候著,身子養好些才是,何必急吼吼地把人送走。

素昕瞅著溶溶麵色,見她蹙眉似有不悅,便不再多言。

溶溶本來因為寫了十幾頁的書稿高興,現下提起梁慕塵的事,心緒又亂了。

梁慕塵嫁進東宮在即,很快會成為這玉華宮乃至東宮的女主人。如今自己坐在這小書房裡,熏著香爐寫寫書稿的日子也所剩無幾。在梁慕塵看來,自己這是鳩占鵲巢吧?

溶溶心裡苦澀,想起上回皇後說要把元寶交給自己撫養的話,又微微不安。

元寶是太子的庶長子,這身份落在梁慕塵眼中怕是如芒在刺。

梁慕塵肯定不樂意撫養元寶的,就跟恭王妃不願意撫養劉鈺一般,劉鈺和元寶已經占了一個庶子,彆人哪裡能容他們再沾一點嫡,就是要養廢了才好。溶溶不能離開東宮,甚至不能離開太子,她必須在東宮有一個位置,才能名正言順地照顧元寶。

她給不了元寶最好的出身,唯一能彌補的,就是最多最好的母愛。

梁慕塵瞧著不是心思重的人,但她如今隻是個沒出嫁的姑娘,將來嫁進東宮,成為太子妃,豈會一直如這般單純,指不定哪一天就修煉成皇後娘娘那樣的女人了。

到那時候,元寶在梁慕塵手底下,可會討得好?元寶是劉禎的孩子,他必會保護元寶,可若是梁慕塵也有了孩子,劉禎的心會不會偏就很難說了。

溶溶一時又泛起愁。

素昕見自己的話惹她不快,隻默默替她捏肩,不敢再多言。

等到素昕捏完,溶溶還是心神不寧。

順著想下去又想起昨日的事。太醫說梁慕塵的後腦勺遭到重擊,那絕不可能是意外落水。何況,木棧道的欄杆並不低,若非特意翻出去,絕不可能意外落水。

莫非是有人砸暈了梁慕塵,再把她扔進水裡?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溶溶就嚇了一跳。

有人要害梁慕塵。

會是誰呢?

溶溶下意識地琢磨了起來,卻是細思極恐,頃刻間就出了一身冷汗。梁慕塵作為未來的太子妃,要害她的人肯定是覬覦太子的人。劉禎自來仰慕者眾,譬如謝元蕤,然而今日在東宮之中,跟梁慕塵爭風頭的人不二人選就是溶溶自己。

至少,在彆人眼裡是這樣的。

之前溶溶還不覺得有什麼,這會兒回想起來倒想出了許多疑點。

昨天出玉華宮的時候,跟自己說話的那個太監確實是眼熟的,但那小太監素日都在草場做事,隻有陪元寶過去玩蹴鞠的時候才會碰到。東宮裡各宮各處的人尋常不會輕易走動,為何那小太監昨日會出現玉華宮外,還告訴她元寶在鳳池邊玩水,如今想起來,元寶既沒有玩水,也沒有在鳳池邊,分明是那小太監有意要把自己引到鳳池邊去。

他為什麼要把自己引去鳳池邊?

莫非幕後黑手要砸的人不是梁慕塵,而是自己?又或許,幕後黑手是想弄死梁慕塵,故意把自己引去鳳池想要嫁禍給自己?

想想,若不是因為自己碰著了謝元初,停在那裡同他爭執,一直朝前走,發現水中梁慕塵的人就會是自己。

她自然不可能見死不救,一定會找人把梁慕塵救上來,然而當所有人過來知道是自己先發現梁慕塵的時候,所有的嫌疑便會儘數聚集到自己身上。

哪怕是現在,她有謝元初這個人證,旁人未必不會疑心到自己身上來。

哪怕是梁慕塵自己,指不定也在心裡唾罵這個頭號情敵呢!

心神一亂,拿起筆也寫不出什麼字了。

在書桌前坐了一會兒,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沒有寫完,正心緒混亂的時候,素昕又在外頭敲門。

“姑娘,外頭傳話進來,說靜寧侯府的蓁蓁姑娘來找您了。”

蓁蓁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溶溶有些詫異,遲疑了一下,心裡歡喜起來:“把蓁蓁姑娘帶到玉華宮來。”

吩咐完這句話溶溶心裡就後悔了,玉華宮裡從來不讓外人涉足,何況是蓁蓁這樣侯府的下人。

然則外頭的素昕並無異議,恭敬稱“是”便退了下去。

溶溶鬆了一口氣,心頭浮起絲絲竊喜,將小書房的東西收拾妥當便往茶室那邊去了。

太子和元寶的茶具她都收了起來,叫人另取了一套精美的景德鎮茶具上來,這套茶具素淨,白色的瓷麵上沒有一絲瑕疵,溶溶一眼就瞧中了,留在了玉華宮裡,一直沒機會拿出來用,正好拿來招待蓁蓁。

剛點上茶,蓁蓁就到了。

若說上一回,蓁蓁就見識過溶溶在東宮的體麵,這一回她被宮人帶到玉華宮,見溶溶端坐在蒲團上,專注地對著鎏金小爐,拿著茶匙撇去茶湯上的浮沫,心中的震撼難以言說。

點茶是京城公子和貴女的必修課,當初靜寧侯府專門延請點茶大師到侯府教導三位姑娘學習點茶。謝元初原想著讓蓁蓁和溶溶跟著三位姑娘學學,好在書房伺候他喝茶,但溶溶是個很沒耐心的人,學了十幾日因著挨先生的罵就沒學了,蓁蓁沒她那般急躁,跟著學兩個多月。

但此刻看溶溶點茶的姿態熟絡優雅,彆說勝過蓁蓁許多,就連侯府三位姑娘也比不上溶溶。

她這手法,怕跟那教導的老師差也隻那麼一點點。

溶溶……她什麼時候學的點茶?在東宮學的麼?可她來東宮的日子不長,平日裡要照顧元寶,還能分神學習點茶麼?

溶溶跪坐在蒲團上,處理完茶湯上的浮沫,抬頭才見蓁蓁,忙喜著朝她招手:“愣著乾嘛,快進來坐下說話。”

蓁蓁這才回過神,走進了茶室。

溶溶伸手拉了一個蒲團,“坐啊。”

蓁蓁雖瞅著那蒲團上繡工繁複精致,不像是給下人用的,因溶溶這般熱絡地招呼著,心情複雜地坐了下去。

“溶溶,這裡是太子殿下的寢宮嗎?”蓁蓁問。

溶溶點頭。

蓁蓁斟酌了一下,又問:“那你……素日也住這裡?”

溶溶仍是點頭,剛點完,這才意識到蓁蓁想的是什麼,忙解釋道:“元寶夜裡離不得人,我素日都是跟他一塊兒住的。太子殿下另住一屋。”

“如此。”溶溶這解釋實在無法令蓁蓁完全信服。

看東宮下人對溶溶畢恭畢敬的模樣,看溶溶在如此華貴的茶室裡自在隨意的模樣,光憑著元寶一個四歲娃娃的喜愛,如何能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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