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眼下找玉淇表姐要緊,王彼得曾委托賀雲欽寫專欄,可見此人能力是不假的,不如等他順利找到了人,再讓哥哥將他一腳踢開。
想到此處,她心情大好,興致勃勃坐到桌邊,托腮等周嫂盛飯來。
賀雲欽坐她對麵,左邊是母親,右邊是哥哥,哥哥想是心存戒備,言談客套之餘仍顯審慎,母親卻因時刻不忘待客的禮節,早已殷勤地勸起了菜:“賀先生,玉淇的事就勞煩您跟王探長了。”
紅豆想起這人下午才刮壞她的褲子,眼下又即將大吃她家的飯菜,胸口頓時一悶,不願再與他正臉相對,索性仰起臉來,皺眉去看頭頂的墨綠玻璃杯罩懸燈。
賀雲欽跟虞太太泰然說了幾句話,不動聲色一抬眼,見紅豆不過一轉眼的工夫,已然轉換了三四種神情,比起妹妹小的時候,簡直還要懂得變臉,不由暗暗稱奇。
次日早上紅豆起來,顧不上洗漱,先到哥哥房間去打聽昨晚的收獲,誰知哥哥一早就走了。
吃飯時虞太太道:“你哥哥走的時候,說法租界那邊回話,那個固金銀行的袁箬笠禮拜六從新亞茶室出來,去了什麼俱樂部打橋牌,俱樂部裡有人給他作證,袁箬笠自己也堅稱事後未見過你表姐,可是後來經火車站那邊一查,發現附近有爿洋裝店是袁家名下的產業。”
紅豆一頓。這麼巧?
“哥還說了什麼?”
“彆的未說,就說中午可能去你學校找你,要是下午你還有課,中午就帶你去附近的飯館吃飯。”
“那最好不過。”她還打算向哥哥打聽調查的結果呢。
時間不早了,紅豆顧不上跟虞太太討論,匆匆忙忙用完早膳,便回屋換衣裳。
走前瞥見掛在床架上的那件大衣,本想拿學校托賀竹筠轉交給她二哥,想來想去,怕引起什麼誤會,遂作罷。
誰知她剛跑到樓下,虞太太竟兜好那大衣追了出來:“不是要還給顧筠麼,昨晚我已經重新熨過,這麼貴的衣裳,就算顧筠二姐嘴上不催,隨時可能會想起來要穿的,還是早些還給人家為好。”
紅豆深覺近日流年不利,簡直怕什麼來什麼,見母親已經自顧自給她夾到後座,硬著頭皮悶悶道:“知道了。”
到了學校,她抱著大衣到自己的信箱前,比對一番大小,果然塞不進去,隻好抱著進了教室。
上午共兩堂課,第一堂是令人昏昏欲睡的明清史料研究,顧筠坐她邊上,見了那大衣,稱歎不已:“這是哪家洋裝店做的?真是好看。”
紅豆想起昨天她編的那套說辭,對著顧筠本人,再想起顧筠她二姐,連調侃的心思都無:“不是我的衣裳,一會要還人的。”
第二堂是本學期新開的樂理課。
往課室走的時候,顧筠跟梅麗貞幾個議論:“聽說段明漪在美利堅的威爾斯萊女子學院念的書,學問想來不錯,就不知講起課來如何。”
紅豆一愣:“果然是她給咱們講課麼。”這兩天儘顧著找玉淇表姐,倒忘了樂理課新老師的事了。
顧筠對紅豆的質疑度略為不滿:“一會上課不就知道了。”
紅豆抱著大衣進了教室,剛一坐下,隔壁一個女孩子笑吟吟打招呼道:“虞學姐、顧學姐、梅學姐。”
是賀竹筠,打完招呼,她抱起課桌上的書本走過來,要挨著紅豆她們坐。
尚未坐下,賀竹筠低頭看見紅豆擱於凳上的大衣,訝道:“虞學姐,你怎麼帶著大衣來上學?”
紅豆朝賀竹筠臉上細細一望,見她毫不知情,顯然這衣裳不是她的,便不動聲色挪開那大衣,笑道:“一會要還人的。”
這時教室裡一陣輕微的騷動,紅豆看向門口,見一人款款走進來,膚白雪膩,身段綽約,果然是段明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