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2 / 2)

紅豆生民國 凝隴 4955 字 9個月前

王彼得在門口寒聲道:“雲欽,紅豆,外頭這麼亂,實在不宜再久留,我們需儘快帶嚴先生離開此處。”

虞崇毅進來,俯身勸道:“嚴先生,剛才雲欽說得對,如果白鳳飛他們真是罪大惡極,公道交由法官來論斷,您不該自戕,趁外頭大亂,讓我們先帶您出去就醫。”

嚴夫子呼吸愈發滯緩,說話變得更艱難,抬手抖了抖袖子,從裡頭取出一封厚厚的書信,遞給最近的紅豆:“先生知道你們一直在查這案子,來前已將事情來龍去脈全寫成了兩封信,一封在此,另一封過幾日便會寄到你府上,若不是半年前鄧歸莊回滬照料母親,我無從得知當年真相,既得知了真相,不枉我苦心籌備半年,如今總算了了夙願。吾實不悔。”

紅豆攙他起來,哽聲道:“嚴先生,您先彆說了,求求您,跟我們走吧。”

可是嚴夫子身體沉重如山,她攙了好幾把都沒能攙起來,愈發急切,忙對顧筠和虞崇毅道:“快來幫忙。”

顧筠擦了擦眼淚,疾步走進來。

賀雲欽道:“來不及了。”

紅豆低頭一看,嚴夫子低垂著頭,麵容依舊平靜,但臉若金紙,不知何時已斷了氣。

這時外頭又傳來幾聲槍響。

賀雲欽拉了紅豆,歎道:“這是嚴先生自己的選擇,我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外麵越來越亂,此處很快就會封鎖,我們需得即刻離開。”

紅豆噙著淚花嚴夫子扶靠在椅背,細細替他理了理蓬鬆如銀的頭發,這才跟顧筠一人一邊,恭恭敬敬朝嚴夫子鞠了個躬,跟賀雲欽出來。

外頭已亂得不像話,沿原路回戲院是斷斷不行了,一行人從後門出了戲院,找到之前停在對麵的洋車,顧筠虞崇毅上了王彼得的洋車,紅豆上了賀雲欽的車,到了上回去過的那棟中西合璧的小洋樓,賀雲欽停了車,拉著紅豆入內,一進門便給賀公館打電話,再次確認賀孟枚和賀太太已安全回了公館,這才放了心,剛放下電話,王彼得載著虞崇毅他們也趕來了。

紅豆思緒凝結在嚴夫子的話上,臉色極差,進屋後怔立在廳中,賀雲欽心疼不已,忙令人倒了暖茶來,扶紅豆在沙發上坐下,對她道:“今晚不來回折騰了,就在這邊住吧。”

紅豆心亂如麻點點頭:“好。”

賀雲欽又道:“嚴夫子是位極體麵的讀書人,臨終前能說出‘不悔’的話,定是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攔了這回,攔不住下一回,我們眼下該做的事便是從嚴夫子信裡整理證據,若能將當年之事大白於天下,那是再好不過,因為既能還嚴夫子體麵,也能還丁小姐公道。”

紅豆抬眼看看哥哥,哥哥麵色跟她一樣凝重,便將那封信遞給賀雲欽,啞聲道:“雲欽,我不怕彆的,但是照嚴夫子所說,我小姨也是被人所害,我現在心裡根本靜不下來,你來看看這封信上麵寫的什麼。”

猜疑是一回事,被證實又是另一回事。

賀雲欽隻覺她手冰冷透骨,雖說天氣遠算不上冷,仍令人生了爐子,一為給紅豆取暖,二為驅驅連日下雨所帶來的寒氣。

顧筠給顧公館打電話報了平安,趁顧家派車來接之前,默默挨著紅豆在爐邊坐下,王彼得及虞崇毅也坐攏來,四人圍著爐子,注意力全放在那封信上。

賀雲欽立在桌邊展開那封信,一頁一頁看下去,越看表情越莊肅,待看完整封信,靜了片刻,以自己的語言複述道:“嚴夫子不相信女兒會自縊,曾多次去春鶯裡女子中學察看現場,可惜除了當時教室地上的長樂牌煙頭,他始終沒能找到女兒係被人所害的明確證據,直到半年前鄧歸莊因探母親生病回滬,並因此生出了調回聖約翰的念頭,嚴夫子才因為接觸鄧歸莊,慢慢將十一年來收集到的線索,零零碎碎地拚湊在一起。

“十一年前,傅子簫、許奕山及陽宇天同住春鶯裡,傅子簫陽宇天從小便認識,二人以拜把兄弟相稱,許奕山不如他二人交情好,但因為住得近,家境也相當,免不了常跟兩人走動。

“三人當中,傅子簫是富榮洋行少爺程冠之的常隨,陽宇天是本籍春鶯裡的戲子,許奕山天資聰穎,最大心願便是借讀書搖身一變成為上等人,可惜他因為父親早逝,家中四壁蕭然,為了讀書鑿壁囊螢自不必說,還經常向親戚借貸,考取了南洋公學,但彼時還不認識後來成為許太太的露露百貨千金,以許家當時的境況,能否畢業都成問題。

“鄧歸莊家境遠較三人殷實,但因為他在春鶯裡讀過中學,素來也佩服許奕山才高誌遠,於是常來找許奕山,一來二去的,便認識了傅子簫和陽宇天,當時他已認識了嚴夫子的女兒丁琦,但丁琦因為害羞,從未向父母透露過自己跟鄧歸莊談戀愛的事。

“不久陽宇天所在的戲班子遷來了春鶯裡,彼時白鳳飛不過十七八歲,模樣標致,唱腔驚豔,傅子簫很快迷上了白鳳飛,然而白鳳飛雖是為世所賤的戲子,心勁卻高,雖說同時跟陽宇天和傅子簫周旋,卻並不將他二人的示好放在眼裡,沒多久有位闊人來聽戲,一眼便看中了白鳳飛,給戲班子老板出大洋千元,要買白鳳飛回去做妾。這人雖闊,卻已年近八十,白鳳飛自然不肯,隻得找傅子簫陽宇天及許奕山商量應對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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