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音樓從時裝秀回來,還惦記著謝忱時感冒的事,她連一身旗袍都沒換,拎著新買的藥走到他入住的套房門前。
刷卡進去,還沒找到人就先看見客廳茶幾上擺著一排的空酒瓶,離近了,能清晰地聞見彌漫散開的濃鬱酒香味,而謝忱時已經找不到了,反而看到周序之側影如同雕塑般坐在沙發上。
一時間,謝音樓都懷疑是不是走錯地方。
很快浴室那邊傳來動靜,傅容與緩步走出來,西裝外套也脫了,就穿著略單薄的白襯衫和長褲,被水打的肩側有水痕,隻是顏色淺,看不怎麼明顯。他正拿紙巾擦拭修長骨節的水滴,見謝音樓站在燈下,明淨如洗眸色有浮動:“怎麼提早回酒店了?”
“看完秀,我沒跟母親一同去時裝秀的晚會。”
有外人在場,謝音樓表情就很淡,將藥輕輕擱在桌上,再次掃過那些空酒瓶,問他:“我弟呢?”
傅容與殘局還沒收拾完,旁邊周序之默不作聲,他隻好指了指浴室裡麵:“醒酒。”
謝音樓果然就皺眉頭了,不知道先罵哪個才好,咬字說:“他感冒……你還讓他喝這麼多?”
說完,就要上前檢查傅容與有沒有喝。
“我沒喝。”
傅容與任由她解開兩顆襯衫的紐扣,去看修長鎖骨之下的冷白肌膚是否有過敏跡象,除了沾到酒味外,確實是沒有其他異樣。
可謝音樓怒氣不減,指尖將他襯衫都解了個乾淨,要看個徹底。
兩人旁若無人的行為,讓周序之看的很礙眼,微沉著語調打破:“他沒喝,卻趁機暗中報複把你弟灌到吐酒……”
謝音樓動作一頓,當下狠狠瞪了眼傅容與,便朝浴室裡走。
“忱時?”
完了,謝忱時都不會應人了。
周序之坐在沙發上懶散的笑,被傅容與掄起旁邊的西裝外套扔中了臉龐,他胸口堆積著浮躁的鬱氣,酒都無法消解。
所以這回看什麼都不順眼,想抽煙,長指微動,卻被傅容與沒收,語調淡淡警告他:“你要把我老婆得罪狠了,彆怪我不收留你。”
“容與,你家庭地位就這麼低?”
周序之沒煙抽,眉骨的痕跡皺得深,骨子裡自帶的紳士教養讓他無法做出耍酒瘋的事,於是就見到什麼都要諷刺一句才舒服。
傅容與不跟喝醉的人計較,薄且乾淨的手坐在旁邊倒了杯溫開水。
浴室那邊,謝音樓去找被子給爛醉在浴缸裡的謝忱時蓋上,以防他醒來,感冒會越發加重,隨後,是板著漂亮的臉蛋走出來的。
她直徑朝臥室走,卻在中途停頓了下來。
氣氛變得很靜,傅容與看到她纖細的旗袍身影,手中動作也瞬停一下。
不出他所料,謝音樓也是有仇報仇的性格,沒那麼好哄過去,重新折回後,先是遞給了他個活罪難逃的眼神,又落到周序之身上。
半響後,她抿著的唇淡淡輕啟:“周序之,你知道雲家一開始是怎麼點頭答應解除婚約的嗎?”
周序之半抬著頭,幽深的黑眸對視上她,沒有任何情緒。
“是雲清梨深夜站在酒店的露天陽台上,九十八層,讓雲家選擇明天的新聞報道頭版,是出現她跳樓自殺好呢,還是她離婚消息好呢?”
謝音樓語氣,毫不掩飾地嘲弄他手段低劣,靜靜的繼續說:“你下手真狠啊,想要跟你海誓山盟的施彌婚姻美滿,卻毀了雲清梨的婚姻。”
“一個在戲曲界美名遠播,追求者無數的貌美女人,卻被家族的聯姻,所謂的完美丈夫,一步步逼著走向高樓處墜下。”
“周序之,你怎麼就不心疼雲清梨呢。
她愛了你五六年,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吧?”
……
謝音樓一針見血的質問,讓周序之終於變了臉色,這事他顯然是不知情,雲家為何態度不堅定的背後,是因為雲清梨拿命來逼。
而他,用加倍的利益來誘惑著雲家,把兩家死死捆綁的更深。
謝音樓原本是不想跟周序之多費口舌,但是看他一遇到感情問題就來糾纏傅容與,搞得他才是婚姻裡的完美受害者,真是諷刺呢。
她無視傅容與的眼神暗示,最後輕飄飄落下一句:“你繼續啊,哪天說不定雲清梨不是跳樓,而是割腕在你那棟冰冷冷的婚房裡呢。”
砰一聲,臥室的門被反手關上。
寬大的客廳就跟陷入了詭異的沉默裡,傅容與指腹把玩著玻璃杯,直到聽見周序之嗓音略沉啞問:“跳樓這事,你知道?”
傅容與眼底神色是靜的,卻很意外道:“第一次聽。”
畢竟關於雲清梨的私事,謝音樓沒有拿出來到處散播,會藏在心裡。
又靜了三秒,傅容與擱下玻璃杯,拍了拍周序之的肩膀,薄唇語重心長道:“序之,回泗城之前你想清楚,如果不願離婚,就嘗試去愛雲清梨一次,她比施彌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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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注定不平靜,有謝音樓提起割腕的事在先,周序之無法在沙發上坐著,連夜打電話給了在國內的秘書。
他吩咐秘書,去婚房看看雲清梨的狀況。
這讓秘書摸不著頭腦,卻隻能照辦,從公司緊急趕了過去。
等一個小時後,周序之那邊得到的回複是:
雲清梨在書房看書。
他沒再給秘書回複,待酒意散了差不多時,長指重重抵著眉頭,莫名得冷笑了起來,像是在胸腔內壓抑著回蕩,果然強烈的酒精容易影響到人的理智。
叫秘書去看一下,有什麼用?
想著沒用,又過了一個小時。
周序之繼續給秘書打電話,讓他去婚房看看雲清梨。
秘書有沒有瘋,旁邊的傅容與不知道,但是他覺得周序之離瘋不遠了。
他懶得在客廳陪同,而謝音樓這邊的氣沒有消,也不讓他進房。
最後傅容與索性去浴室看看癱在浴缸裡昏迷不醒的謝忱時,見體溫略高,便麵無表情地將謝音樓買來的藥給他灌下去。
謝忱時舌根嘗到苦味,浸了紅的眼皮疲倦睜開,頭頂強烈的光投射下來,模糊不清的視線隱約看到人影,他抓住那近在咫尺冰涼的腕骨,盯著傅容與生冷無情的五官看了半響。
一時沒分辨出是哪位,喉嚨乾渴的厲害,溢出的音節也沙啞:“爸。”
傅容與見謝忱時認錯人,又給他灌了一劑藥,好聽的聲線響起:“我不是你爸。”
謝忱時的酒勁伴著低燒是卷進了骨頭縫隙裡,鬆了五指,就重新倒在了浴缸的棉被裡,麵容很年輕精致,輪廓略鋒利外,浮起一層薄薄的淺紅。
是燒壞腦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