曌夫人與楊宇赫相隔楠木矮桌對坐,幽幽檀香從累絲鑲紅石薰爐徐徐飄出,空氣裡彌漫著一種木質般的沉悶。
“枝兒性格單純,不知何時與逆賊互通關係,竟聽信讒言,誤我等計劃。”
“不知何時?”楊宇赫輕笑,“那可多了,接風宴、雁回山春蒐、更彆談私底下你我不知道的時候。”
“那日她偷跑出宮,我借機除掉葉春,恐怕那時她見的也是逆賊。”仆人端來君山銀針,曌夫人揭起茶蓋輕輕掩過碗口,瓷器震蕩發出牙酸滲人的響,“賊人竟敢利用枝兒,放流民進城,我就能讓此事成為他的催命符。”
“對於賊人你急於取他性命,對於太後你當如何?”他是怕她慈母多敗兒,心慈手軟。
“枝兒已被我禁足,不會誤事。待賊人身死後我會教導她,何為母親,何為家族,何為威嚴不容侵犯、家族不可背叛。”
楊宇赫抿了一口君山銀針,苦澀在唇齒蔓延而後回甘,“太後有恙,早朝休停,而今我們掌有鳳印與玉璽,朝臣十之六七為我們所用。縱然休朝,也能決議政事,隻是……外麵的謠言你也有所耳聞。”
楊顧兩家勾結朝臣,組建小閣,糾集起來共議朝事,乾預朝廷。他們行事算不上張揚,也稱不上低調,因此屢次被朝廷的忠君派唾棄詬病。至於名聲他們暫且不在乎,但七王之亂的真相被散播出去,有不少文人雅士口誅筆伐,太學停課上書,要求力查真相,著實對小閣的行事有影響。
小閣有一部分朝臣心生動搖,他與曌夫人能讓他們閉嘴,卻不能讓萬千的文人閉嘴。
曌夫人聽楊宇赫事無遺漏轉述外間風傳,唇際浮起冷笑,“若我等權力再大些,他們根本說不出口。”
外界謠言是真又怎樣?他們積年累月苦心籌謀,殘害陸家正統,如今皇室血脈除去幼帝,唯餘雲中王和江南王,雲中王死期將至,剩下孤掌難鳴的江南王不足為懼,屆時大瀚儘在股掌之間。
楊宇赫比了一個抹脖手勢:“你放寬心,我會儘快做掉他。”
曌夫人一雙上挑美目,其中並無讚同之意,“賊人詭計多端,是否太過心急?”
“我也是為了避免夜長夢多——誰!”
楊宇赫手中茶碗擲向門外,檀木棋盤格子門砸出一個拳頭大的洞,茶碗訇碎。
楊宇赫與曌夫人商討要事時,遣散所有仆人,令他們退居園外,就連近身伺候的奉茶仆人也是搗毀耳膜的聾人。
他們來到屋外,麵色凝肅。
屋外之人身穿一襲洗得發白的青色瀾衫,如雲如雪,雋秀的麵上被迸濺的瓷片劃出一道細長的傷口,周圍還有茶水濺燙的紅點。
他跪在地上,脊背卻是筆挺,“草民乃小侯爺的夫子……”
曌夫人打斷,“帶下去。”
張希夷搭在膝上的手倏然握拳,便有仆人上前拖他。
“母親等等!”
月門外,緩袖濃裙的昳麗娘子雙手提攜裙袂,遙遙趕來,隨行的婢女都被她甩在身後。
她踩上廊道,尚不及喘口氣,急急說道:“張夫子是府裡的夫子,平素他和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