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如深被他震得耳朵嗡鳴:
……你,是猴子搬來的救兵?
頭昏耳鳴中,孫伍還在熱情地拍打他,“好久不見,寧大人想咱了嗎!”
寧如深還沒來得及抖開。
從旁突然伸來一隻手,拎著孫伍的後領就拽去了一邊——
霍勉警示,“去去去,邊兒去!”
孫伍,“誒!將軍你乾嘛?”
霍勉看了寧如深一眼,把人拉走了。
離得遠了,還能聽見他語重心長的嘀咕:“我這是救你的命!”
孫伍側目:“啊???”
寧如深,“……”這世上好多神經病。
·
兩天時間過得很快。
轉眼就到了大軍出征的前一日。
當晚,李無廷召集眾將,又特意提點了幾句:比如行至邑水需繞開蘅垣坡;窮寇勿追,尤其不得追入西河麓地。
眾人不解,但也紛紛記在心頭。
散會後,將士們各自回去了。
寧如深洗漱完回來,看屏風後的身影似剛解了戰甲、坐在床沿。他想到剛提及的事,便探了個頭過去:
“陛下。”
李無廷看來,“怎麼了?”
寧如深,“那些事,陛下是怎麼預測的?”
“想知道?”李無廷坐在床沿看他,彎了下唇,“朕說過,等你點過頭,就都同你說。”
所以是點什麼頭?
寧如深正要再點,就聽李無廷默了下輕聲,“今晚,也要上來嗎。”
與此同時,他腦袋點了下去:嗯。
“……”
寧如深:等等,不是!
李無廷就笑了下,“答應得好快。”說著往裡一讓,輕輕拍了下床榻。
寧如深張了張嘴,在對上李無廷靜靜望來的目光時,又將話咽了下去:這是大戰前的最後一晚,明日大軍便要出征。
他心潮忽而一湧,就攀著床躺了上去。
床被間還籠著那抹熟悉的淡香。
寧如深心跳怦怦,渾身發熱:那他今晚,是不是也要給李無廷一個停歇的港灣?
正想著,跟前長臂突然一撈,將他摟進了懷裡。
寧如深猛一屏息:!
李無廷摟著他,低聲說,“冒犯了。”
寧如深不可思議地睜大眼:
這算什麼,是在…跟他講君子之禮麼?但李無廷以後也要這樣嗎,抱一下他,然後一本正經地說“寧卿,冒犯了”……
李無廷已吩咐德全熄了燈。
光線倏地湮滅。
一片黑暗中,寧如深扒著李無廷的衣襟,兩人衣料細細摩擦著。他一時大氣也不敢出,隻覺摟著他的胳膊緊實有力,周圍氣息烘熱。
李無廷低沉的聲音自頭頂響起:
“不願意就推開朕。”
寧如深頓了頓,在醺人的暖香中,他指節緊了下,隨後環住了對方的腰身。
擁著他的雙臂驀地收緊——
“唔…”他臉頰一下貼在了李無廷的胸口。隻聽那胸腔裡心跳急重,如戰鼓擂動,聲聲撞擊著他的耳膜,叫他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陛下……”寧如深閉了下眼。
李無廷埋頭摟緊了他,聲音在淩亂的呼吸中幾乎不成語調,“…睡吧。”
密不透風的懷抱溫暖而有安全感。
寧如深在戰前的最後一夜,放縱自己埋入帝王懷裡,在微窒的暈眩中漸漸眯眼睡去。
陷入沉睡前,他不忘喃喃,“陛下,夜安……”
頭頂隱隱落下一聲:“夜安,寧卿。”
“……如深。”
·
一覺安穩,直睡到翌日清晨。
一大早,三軍便整裝出發。
李無廷起身戴甲披氅,出了營帳。
寧如深也迅速收拾好,將發一束,著一身利落的騎裝隨軍出了城門。
隴遠關前,厚重的城門轟隆拉開——
天際恰一抹霞光乍現,自升起的城門下鋪落而來,映亮了整片北疆的大地。
城門大開,三軍自關前列隊。
騎兵在前,步兵在後,鎧甲反射出凜凜明光,規整的矩陣間投落出斜長的身影。
帥旗之下,萬軍之師寂然無聲。
卻給人心頭帶來莫大的震撼和擂動。
寧如深和軒王等人自軍前相送。
他抬眼隻見李無廷一騎當先,高跨馬上。玄色的披風裹著塞外的風沙,銀盔邊緣鑲上了一抹金紅的朝暉。
俊美的麵容側來,正看向他。
他深吸了一口氣,接過送行的陽關酒。
軍中禁酒,但大軍出征前,會由三軍主帥代飲一杯“陽關酒”。
寧如深端著酒盞到了李無廷跟前。
杯中酒倒映著塞外初陽,清透的酒水像是染儘霜和血,厲烈而嗆人。
他抬眼對上李無廷低來的目光,喉頭驀地一堵,指節微緊:
“…願陛下、我大承軍,旗開得勝。”
李無廷一瞬不瞬地看著他,接過酒盞一飲而儘。
烈酒入喉,燒灼著滿腔熱血。
身後傳來三軍沸騰的喊殺聲:
“大承必勝——”
“殺狄!殺狄!殺狄!!!”
李無廷麵頰映著金紅的朝陽,自脖頸以下也被烈酒灼得一片燒紅,胸腔裡心潮洶湧。
前方就是北狄大漠。
他有必勝的信心,還有赴死的決心。
李無廷心跳撞擊著胸口,一手緊握著酒盞,萬千情愫在這一刻衝破了頂峰——
在身後震天的呐喊中,他望向寧如深明灼的眸光,開口道,“待朕凱旋,你可願留在朕身邊?”
“朕會給你最好的大承。”
聲音掩在了鼎沸的喊聲下,卻清晰落入近前寧如深的耳中。
寧如深心弦一震,怔然看向帝王。
隻見李無廷那雙潤如黑玉的眼底此刻熱意灼人,臉頰脖頸一片燒紅。
他也像是被燙到了一般,心跳和著轟然的戰鼓,張了張嘴:
“陛下說的是……”
李無廷忽而將玄氅一揚,呼啦——
他借著遞杯的那瞬俯身,遮擋住後方可能的視線,將酒杯往寧如深手裡一塞,順勢十指緊扣,在人仰來的額間落下一吻:
“你知道朕心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