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頭冷不丁地挨了打,先是不敢置信,緊接著捂著臉震驚地看著燕寧。其餘的幾個丫鬟也是一臉驚色。
誰也沒想到新進門的新奶奶竟然氣性這麼剛烈,大爺房中伺候了好些年的丫鬟也敢說打就打。本來她們看燕寧出身大家,相貌又十分柔弱,還以為新奶奶脾氣好。這下誰也不敢放肆了,垂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那被打的丫鬟捂著臉掉眼淚,卻不敢哭出聲。
“杵著做什麼?還不快去再打盆水來?”言月出聲斥道。
那被打的丫鬟雖然有怨氣,但是也不敢發,將木盆撿起來,頂著一張半邊通紅的臉出去了。
剩下的丫鬟如夢初醒,連忙動了起來,忙將地上的水漬擦乾。這下人都老實了。
燕寧梳洗過後,有丫鬟端來早膳,她正慢悠悠地吃,有丫鬟進來通稟。
“大奶奶,大爺在院外等您一道去敬茶。”
但燕寧仿佛沒聽到一般,不僅沒有將手裡的碗放下,反而吃得更慢了。
“大奶奶…”那丫鬟還要再說,一旁的丫鬟連忙見她拉住了。
她不明所以,那丫鬟衝她搖了搖頭,她也是在府上伺候了多年的,心知有異,也就不敢多話,靜悄悄地立在一旁等。
這頓早膳燕寧吃得格外慢,慢到霍青遲差點不耐煩地進來叫她。
約莫半個時辰後,燕寧才收拾完畢,慢吞吞地走出院子,霍青遲早就等得不耐煩了,一見到她,臉色不太好看,“今天是敬茶的日子,你怎麼也不知道早點,讓爹娘久等。”
燕寧仿佛沒聽到一般,也不理會他。霍青遲本來就擔心徐氏他們等太久了,也不在意她說不說話,隻管大步往前走。
但燕寧並不配合他的步子,依舊慢悠悠的,沒幾步就被霍青遲落在了後麵。
霍青遲這點風度還是有的,雖然被她的速度弄得著急上火,但也忍著沒有出言催促。
兩人到達正院的時候,早就日上三竿了。
霍老爺和徐氏等了一個多時辰才等來兩人,臉色都十分難看。霍家另外的人在下首坐著,其中一個衣著鮮豔的姑娘,眉眼和霍青遲有些相似,這正是霍青遲的妹妹,霍青如。
霍青如早就等
得不耐煩了,這下好不容易等來了人,怎麼著也要出出氣。但她不可能說自己兄長的不是,當即就對燕寧冷嘲熱諷起來。
“喲,大嫂這是在房裡打扮了多久啊,讓我們好等,”她用十分誇張的眼神上下挑剔地打量燕寧,“我瞧著,似乎也沒見哪裡有效果啊。”說著掩口嘲諷地笑起來。
霍青如是嫡次女,從小性子就野,長輩又偏寵一些,導致她性格很是刁蠻。她想著燕寧是新婦,巴結她這個小姑還來不及呢,言語上刺她幾句撒撒氣,諒她也不敢有多話。
但燕寧顯然不會如她所想。
她同樣上下打量了霍青如兩眼,才笑道:“霍姑娘說得不錯,像我這種天生麗質的,撲脂粉隻會落了俗套,畫蛇添足,像霍姑娘這樣的,才是真的需要多用些脂粉呢。霍姑娘以後還是不要偷懶了,畢竟霍姑娘還未成親呢,打扮打扮自己才是要緊是,畢竟,現在的男子還是看臉的不是嗎?”
霍青如沒想到她竟然會回嘴,現在怔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燕寧這話是在說她醜啊!她當即氣白了臉,霍地站起身來,尖聲喝道:“姓燕的,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青如!”
霍老爺知道自己這個女兒是什麼秉性,任她這樣鬨下去,隻怕今天的敬茶沒法好好喝了,連忙喝止她。
霍青如放肆慣了,哪裡肯定霍老爺的話。她素來不怕她爹霍英。她並不退步,死死地盯著燕寧。
燕寧微微一笑,“怎麼?霍姑娘聽不懂我的意思?我說,人醜才需要那些胭脂粉,我是不需要了,不過我那裡有兩盒上好的胭脂,我看你需要得緊,不如回頭我送給你?”
她這話更是火上澆油,霍青如更加氣得狠了,哪裡肯罷休,她臉色又紅又白,當下就不管不顧地朝燕寧衝過來,準備好好地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知道她的厲害。
“青如!”眼看她越鬨越厲害,霍英終於拿出了一家之主的氣勢,他砰地一拍桌子,聲音之大,將廳裡的人都嚇了一跳,“你要是再鬨,就滾回你院子去!”
霍青如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被霍英這樣凶過。她一怔,看了一眼快氣昏頭的霍英,雖然憤憤不平,到底不敢鬨騰了,她
狠狠地瞪了燕寧一眼,眼神示意她走著瞧!
“這個女人真討厭。”巴拿拿迅速將霍青如的資料顯示給燕寧看。
這個女人雖然草包,但是運氣還不錯,尋了一門親事,門戶雖然不高,但是家世清白,公婆都是好相與的人,丈夫也是個好脾氣,任由她折騰。一生倒也順遂。
燕寧在心裡嘖嘖了兩聲。
徐氏一直沒有說話,但看著這個新進門的兒媳竟然敢這樣跟小姑子說話,心裡頓時就很不舒服,霍青如可是她的心頭肉,因為燕寧被霍英教訓了,她看著燕寧的眼神也逐漸變得不善。
“怎麼來得這樣遲?”她語氣苛責地問。
霍青遲不說話,他早早地就去等燕寧了,是燕寧磨磨蹭蹭的,這才導致來遲。他不會幫著燕寧說話的,她這樣本來就該受幾句教訓。
燕寧笑眯眯的,仿佛沒有察覺到徐氏不高興。“按規矩,我是該早些來的,但是我以為霍家不是個喜歡講規矩的人家,這才晚來了。”
徐氏臉色很不好看,她以為燕寧還要將昨晚上的事拿出來說,“霍家怎麼不講規矩了,江氏現在還在床上躺著下不了床,你是侯府的姑娘,怎麼心氣小成這樣?”
燕寧點點頭,“倒是我的不是了,我不知道霍家是這樣的規矩,新婚之夜,我連新郎官的麵都沒見著,我說兩句,就是我心氣小。倒是長見識,以後我儘量心氣大些,既然江氏這樣嚴重,以後大爺便都在那邊陪她吧。”
燕寧的話雖然聽著像是賭氣,也給他們傳達了一個信息。昨晚上霍青遲一夜未去新房。
這去哪都說不通理。若是彆的也就算了,偏偏他還是在新婚之夜去陪了一個連妾都不是的女人,將自己的正妻撂在新房一整晚!
徐氏雖然吃驚,但也並沒有太當回事。昨晚上要不是燕寧非要那樣鬨,霍青遲會去江氏那裡?在她看來,這都是燕寧自作自受。
但是霍英現在不這樣想。
霍青遲是要走仕途的,這樣寵妾滅妻的名聲傳出去,他還想做官?做夢!
“真是如此?”霍英平素不怎麼願意理會後宅之事,但是一旦扯到這種事上,他向來會拿出說一不二的家主風範來。
霍青遲在路上就想和燕寧說,
讓她瞞著點。但是一路上燕寧走得太慢讓他有些煩躁得心神不寧,竟然將此事弄忘了,如今燕寧大喇喇地在霍家雙親麵前提出來,他心裡就是一個咯噔。
他本來就因為燕寧逼著徐氏將江卿的孩子打掉就十分怨恨燕寧,如今再加上一條,心裡對這個女人更加厭惡了。
但是霍青遲是個十分隱忍的性子,他同時也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燕寧是侯府的姑娘,她祖母是大長公主,這對於他來說,是一個極好的助力。他雖然娶燕寧娶得不情不願,但是對於這種送上門的助力,他一定會穩穩地抓住。
所以他認錯認得十分痛快,“昨晚上我喝多了,去江氏那裡看了她一眼,不小心睡了過去,一醒就天亮了,這事是我做得不對,我也不是故意的。”
霍英見他肯認錯,臉色緩和許多。徐氏不想看到兒子被罵,連忙打圓場,“來日方長,不說那些了,來人,趕緊將茶端上來。”
不等霍英再出言教訓霍青遲,早有機靈的下人將蒲團拿了上來,另有一個丫鬟端來茶盤。
霍青遲十分自然地跪了下去,燕寧卻站著沒動。
一屋子的目光都掃在了她身上。
燕寧十分抱歉地笑了笑,解釋道:“我小時候貪玩,傷了膝蓋,膝蓋彎曲艱難,無法下跪。”
“……”
霍青如第一個表示不相信,她立馬跳出來,手指恨不能戳到燕寧鼻子上去。
“你騙誰呢?你要是不下跪,你昨天是怎麼跟我哥哥拜堂的?”
燕寧連臉色都沒變一下,“昨天是我強行跪下去的,昨晚上膝蓋痛了一夜,今天若是再跪,要是我腿斷了,是拿你的腿來補償是不是?”
“你!憑什麼?”霍青如又不是傻子,她當然不乾了。
“既然你都不願意成為殘廢,憑什麼跳出來要求我去成為一個殘廢?”
霍青如:“……”
她隻不過是跳出來揭穿她的謊言罷了,哪裡說讓她去做殘廢了?
燕寧都這樣說了,誰還敢要求她下跪,畢竟若是燕寧真的因此出了什麼問題,誰當得起這個責任?
徐氏臉色越發不好看了,她心裡也隱隱覺得燕寧在撒謊,但又不能證實,總不能為了讓她下個跪,專門派人去侯府問一聲
:燕寧小時候膝蓋受過傷嗎?
霍英不耐煩地擺擺手,“不跪就不跪吧,快些將茶敬了。”
不知怎的,霍青遲潛意識就覺得燕寧就是不想跪他爹娘,才編出來的借口。他雖然娶她並非本願,但是已經將她娶回家了,她就該儘為人兒媳的本分,而不是這樣姿態高傲。
他心中對燕寧越發不喜了,但是臉上卻是不顯,平靜地從丫鬟處將茶端過來,遞給霍英和徐氏。
不管心裡有多不舒服,能喝到兒子親手捧的敬茶,徐氏還是深感寬慰,眼眶一熱,差點要掉下淚來。
霍青遲敬了茶,就該燕寧了。
另一個婢女重新端上兩杯茶來。
燕寧端了其中一杯,捧給霍英。
霍英接了過去,遞出一個紅紙包著的紅包來,剛才他也是這樣給霍青遲的。
輪到徐氏的時候,徐氏就沒那樣輕鬆地放燕寧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