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在宴會上散漫地一掃,施樂極鎖定了坐在前排的一人。
他穿著一襲赤玄色的官服,年近四十,即使坐著,身影都透出一股剛硬筆直。
這人應該就是劉聿了。
縱覽全朝文武百官,沒有一個人能坐出他那樣的氣勢。所以即使施樂極沒有見過他,還是一眼就從數百人中將人認了出來。
唐夫帷高興過了頭,他頻頻舉杯,底下的文武百官也捧場的跟著一道痛飲。
燈火通明的諾達宮殿中間,舞姬旋轉不停,歡聲笑語,觥籌交錯,仿佛海晏河清,眾人共飲盛世太平。
施樂極手持一隻琉璃酒杯,裡麵盛了半杯鮮紅似血的葡萄美酒。她蔥白纖細的三根手指握著琉璃杯輕輕搖晃,眼尾用眉筆畫出了上挑的魅惑弧度。
唐夫帷的目光不時地落到她身上,晦暗的眼神壓抑著掠奪。
施樂極突然笑道:“皇上,這些臣子,臣妾一個都不認得,不如皇上替臣妾引薦引薦?”
美人所求自然是無有不應。
唐夫帷站起身來,一手攬住施樂極柔軟的腰肢,兩人並步走下高台。
臣子們都停下歡飲,注視著二人。
唐夫帷十分耐心地從第一桌給施樂極介紹。
臣子們目光中都閃過詫異,隨即濃重的危機感升了起來——
皇上已經為了這個姝貴妃破例太多了。他們還聽說前麵瑞和公主被蛇咬一事,似乎也跟這個姝貴妃有關,但是皇上竟然就這樣輕輕揭過,按下不再追查。
從當朝太傅到三省六部,唐夫帷顯得十分耐心,一一給施樂極介紹。
施樂極都隻是矜貴點頭,心裡暗暗將這些人的臉和名字都記了下來。
等介紹到武將,也不知道唐夫帷是有意還是無意,本來應該是大梁第一功臣的劉聿反而排到了第三個才介紹。
梁皇指著劉聿道:“這位就是我們大梁的戰神了。劉聿劉大將軍。”
施樂極一改之前的冷淡,一麵看著劉聿,一麵掩唇笑道:“我自小就聽過劉大將軍的威名,如今得見本人,果真是錚錚鐵骨,風采攝人。”
陳國在未被滅國之前,和梁國一直是死對頭,兩國經常交戰。立場不同,看對方都同樣厭惡。在以前的交戰中
,梁國有時候也會打敗仗。若說最恨陳國的是誰,絕對非這個劉聿莫屬了。他手下的將士不知道有多少埋骨於兩國的戰場上。所以在陳國戰敗之後,劉聿坑殺了十萬陳國投降的士兵。
劉聿還是坐著未動,他抬起頭,目光從施樂極身上一掃而過,裡麵是不加掩飾的厭惡。
施樂極那隻掩在寬大袖中的手,也緊握成拳,尖利的指甲刺破皮肉,鑽心的疼痛讓她在仇人麵前保持清醒,臉上甚至還掛著三分無害的笑意。
劉聿冒犯的目光顯然惹得唐夫帷不快,他語氣發沉地提醒,“劉愛卿,姝貴妃在跟你說話呢!”
劉聿雖然厭惡施樂極,但是皇帝的麵子他不能不給。他站起身,十分敷衍地朝施樂極拱了拱手,沒有說話。
他顯然一句話都懶得和施樂極說。可是施樂極卻十分沒眼色地一直說個沒完。
“以前我就聽說過大將軍的事跡,雖然當時兩方敵對,但並不影響我對大將軍的崇拜,我可否敬大將軍一杯酒?”她盛著水光的眼眸看向唐夫帷。
她如此崇拜劉聿,唐夫帷心裡頓時有些不舒服。但是他不想掃了施樂極的興,便點頭表示許可。
施樂極親自斟了一杯酒,雙手捧至劉聿麵前,神情語氣無一不真誠,“煩請大將軍賞臉。”
劉聿沒動。
數百雙眼睛都死死地盯著劉聿和施樂極。
劉聿一直不接酒,氣氛頓時就僵持了下來。
劉聿帳下的將領陶風見唐夫帷臉上發沉,連忙伸手過來欲將酒接過去,打圓場道:“大將軍今晚上喝得有些多了,貴妃這杯酒,臣替大將軍喝了吧?”
施樂極手一動,避開了他的手,回頭望向唐夫帷,“皇上,如今我們陳郡也是梁國的國土,也是梁國的子民,大將軍難不成是對我們有什麼成見嗎?”
現在才剛將陳國收服,當然要用懷柔政策加以安撫。唐夫帷道:“愛妃說的哪裡話?”他目光威嚴地看向劉聿,“劉愛卿?”
劉聿臉部肌肉為不可見地一動,他沉沉地看了施樂極一眼,終是接過她手上的酒,仰頭一飲而儘。
施樂極垂下手,在裙擺上不經意地一擦,將拇指處的濕意擦去。
她盈盈笑道:“多謝大將軍賞臉。”
太子唐序庭坐在兩桌開外的地方。他本來見到施樂極為難劉聿,是要過來解圍的,但是很顯然現在唐夫帷將施樂極看得很重,劉聿不尊重施樂極,會惹得唐夫帷不快,現在唐夫帷本來就隱隱地對劉聿有所猜忌,若是他今天敢當眾拂了唐夫帷的臉麵,唐夫帷心裡肯定會再給他記上一筆。
所以唐序庭按捺下來,好在劉聿最後還是將那杯酒喝了。
場麵情勢頓時一鬆。歡歌再次響起。
很快唐夫帷帶著施樂極到了太子唐序庭處。
唐序庭和幾個皇子坐在一桌。
唐夫帷大手一揮,道:“這些都是你的晚輩,你就不必給他們敬酒了。”
當下機靈的四皇子唐彥舉杯笑道:“父皇說的是,我敬姝貴妃一杯,恭喜貴妃娘娘。”